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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文学】寨头村故事:李大生家的女人系列(二)
作者:李艺泓(惠州民协会员)    来源:惠州民协    日期:2014-06-03 22:45:40

村庄名:江西省赣州市寨头村

纪录:李艺泓

 

一、饿死鬼转世

去年中秋回家,国庆回家,两次回家我都听到了我们村里死了人,前面一个是我的一个亲戚,叫有娣,是我家的亲家母,也是可以叫伯母,她是我们村里最有名的女人之一,这倒不是因为她能干出名的,而是因为能吃,好吃,大人们说她前辈子是兔子转世的,长了三瓣嘴,一天到晚冒个不停才行,家里的任何果子都是留不住的,我记得她儿子读初中的时候就开始管家了,她老公大生是个很能吃苦的人,在外面修铁路,赚了不少钱,但是都不敢给她寄,只能寄给他儿子或者寄到我家,等要用了再拿出来,有一次他儿子的同学要来他家,于是从街上买好了一些果子,就是花生瓜子带回去,放在楼上的坛子里,盖好了,防老鼠,再把楼上的门锁掉,把梯子藏起来,这是为了防有娣伯母。因为一旦知道家里有了果子,她便要不过一切的哪怕是偷偷摸摸的也要拿出来吃掉,她常常都是一声穿的邋邋遢遢,衣服好像半年没洗了,身上好像好像从出生到现在也没有冲过,各种味道,随她走到各处都能广为飘散,四处弥漫,但唯一最重的也飘得最为有特色的便是那尿骚味,夏天的时候太阳一热,你要是处于她的下风向,十米外都能闻得个一清二楚,那个手仿佛刚刚从那个炭窑里伸出来的,不对是不断的从炭窑里伸进伸出,过了几个昼夜也没有洗过的一般,污垢足有三尺厚,不过她这手自然不会去烧炭的,一般只要她出现的地方最经典的造型便是,两只脚岔开的站着,左边的裤带鼓鼓的,右边裤带也是鼓鼓的,她用她那烧炭的右手伸进了右边的裤带,抓出一把瓜子或花生,又用那烧炭的左手同样从左边的裤带又抓出了一把瓜子或花生,然后再用那同样的手将右手抓来的果子送进那嘴里,嘎嘣数声,腮帮冒上几冒,接着利落的把左手抓的果子更为准确无误的往嘴里送,再嘎嘣数声,腮帮再冒上几冒,待到这第一轮的动作完成之后,第二轮第三轮,有能以极有节奏的方式有条不紊的进行。

每次我们见到她都大抵如此,只不过唯一的不同便是手里拿的可能换了黄瓜、李子、艾米果、淮山包等,要是哪一天她没有这样的造型出现在你眼前,那便是家里能吃的能带出来吃的都让她吃完了,想来你家看有没点吃的,她似乎总是饿的,又似乎也不是因为饿,我一再推断,得出的结论大抵是她总觉得嘴里应该有些什么东西嚼一嚼才行,也不管什么味不味,能入口能下肚的都是没有差别的,或者差别甚少。

所以,她儿子把准备招待同学的果子锁在楼上之后,没过多久,当他儿子再去楼上检查的时候,发现锁也被撬了,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丢,就是这果子被吃的一颗不剩,楼板上全都是花生壳瓜子壳,还有几颗干果核,原来这些东西在她儿子不在家的时候,被她撬掉了们全部给吃干净了,而且看来是坐在楼上坛子边吃掉的,他儿子很无可奈何,结果同学来了没有任何东西招待,只好来我家里,我们两家是亲戚关系,有娣伯母的儿媳妇是我们家的契女,是我爸妈的干女儿,她儿子也就是我们家的干女婿,所以他儿子的同学来了时候,只好把他同学带到我家来,让我妈帮忙拿出点果子茶水来招待一下,然后再在村里游乐一游就走了,也不好意思让我妈帮忙做饭,更不好意思带回家里,害怕同学们要笑话,因为家里虽然住了一栋很大的房子,大厅都像宫殿一样,又有旁厅侧厅,旁厅侧厅又有木板隔成的二楼,还有上下正间,但是有娣伯母不会收拾,一走进去就会有一种令人作恶的味道,这样房子怎么好意思带同学去呢,胡乱应付了一下他儿子脸都红得,很不好意思,毕竟别人也才读初三啊,很多事情,想得到,但是也没有办法。

 

二、让人敬而远之的好客

有娣伯母一天到晚不着家不知道是去干什么?那里的黄瓜熟了,她就偷摸几根,那里有李子桃子梨子啊,就去人家家里问人家摘上一蛇皮袋,田里的艾草长出了小芽,她就早早的去摘下来,加了几升米粉,弄点蔬菜称点肉,剁了碎了,做成艾米果,她做的这艾米果我吃过,是我读高中的时候回家,看到一脸盆艾米果放在桌子上,我也没问没问以为是自己家做的,就顺手拿了一个吃,那味道实在是…她放了太多的米粉,里面的菜又没油,活活做成了一个个米粉团子,我吃了半个便吃不下了,还怨我妈怎么这次手艺这么差,做的难吃死了,后来我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这是有娣做的,她热情的端来一脸盆的艾米果,说等我和弟弟回家了好吃,老妈实在是不好拒绝,又不敢吃,又不好意思喂猪误了人家的一番心意,就只好先放在桌子上,我一听这话,立刻想到她那一身脏的,还有仿佛当时就闻到了她那一身的尿骚味,立马就翻江倒胃,把一晚上的东西全吐出来了,怪我妈妈怪了一晚上,说她应该把那东西直接拿去喂猪的,还留在桌子上,要吃自己吃,看她吃不吃得下。当然那时候还不懂事,只知道有娣很不讲卫生很令人恶心,不懂得别人的一片心意。想一想也是挺后悔的,现在人死了,心里都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感受了,再怎么样我们毕竟是亲戚,她毕竟觉得我们是不会嫌弃她的。

有娣伯母对我们家是很好,因为是亲戚的缘故,所以每每做了什么“好吃的”就一定往我家送,我们家和她家之间隔了一条河,我这里叫“垫背排”,她那里叫“下河背”,有下河背就有中河背,上河背,我们家便在上河背的对面。我们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就自然村而言多人口,主要集中在山间小盆地,各家的房子沿河或者沿山脚、沿马路而建,主要集聚区不过直径二三里,呈现的是一个猪肚形,名字叫寨头,那个zai字实际上是一个“石”字旁边再有个“示”字,因为新华字典上查不到,电脑上也打不出来,所以只好在外面用山寨的“寨”来代替,而我那个地方也被称为三寨之地,寨头、寨下、寨尾、实际上,寨头恰恰是在三寨的中央,寨尾里本村有三十几里,寨下则只有三里左右,这样奇怪的取名方法,我自然也是不知道它的缘故,寨下、寨尾都有庵,这个我以后会进行详述。我们家和有娣伯母隔了大概有两里路左右,也就是一千米左右,中间是一大片的稻田和一条小河,路都是田坎的小路,但是每次她弄了吃得,都必定十分之热情的一脸盆一脸盆的端得过来老家人厚道热情大方,自家做了好吃的给邻里之间送吃都是用脸盆装,当然未必就是用来洗脸的那一个脸盆,洗脸的那个沾上油就不好办了,洗了脸会长盐癣的,一般不会用来干其他的,这是农村人懂得的最基本的卫生,她就用那自家的脸盆,过河,跨田坎,兴高采烈的,端来满满的一脸盆,希望我们家也能尝尝鲜,每当此时,我妈便觉得十分尴尬,一方面的确感谢她的热情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又实在是不敢吃,再者喂猪又是十分的可惜,左右难做,只好搁在那里等快要馊了再具体处理。这个倒还是有自主权的,而且处理起来既不伤情面,又不至于浪费。

 

   三、强悍的婆婆

她好吃,却不懂得怎样弄吃的,求得是量,求得是嘴里能有东西嚼着就行了,所以无论是煎炸米果还是花生瓜子,甚至乎猪肉牛肉都是一样。其实这人也不坏,只是一来好吃懒做,二来邋遢不卫生,所以大家都愿意她亲近,但她却也不自知,哪里人多喜欢往哪里挤,她尤其喜欢听人家讲话聊天,听到高兴的地方,或者觉得自己懂得的地方,她便插上一嘴,竖起食指,叉开双腿,口水喷溅就要演说一番,说着说着便又说到了儿媳妇多么不好,自己多么能干的问题上去了,先是数落一下那可怜的儿媳妇,也就是我的干姐姐,说她不会说话,不会干活,没一点精神,我这个干姐姐的情况已经在另一篇的文章里说的清清楚楚了,有娣伯母每数落儿媳妇一分,便抬高自己一分,便越来越觉得骄傲一分,有权力一分,自满一分。这个时候她说出的话分外的流利,分外的思路清晰,能够将自己能干,二儿媳妇蠢笨的证据一条条有条不紊,条分缕析的排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确确凿凿,无可辩驳。每当这时候村里人便十分的听不下去,大都一哄而散,一则因为她的话,二则因为她的口水,三则对她手指指上额很不自在,四则更因为她浑身的尿骚味。记得小时候奶奶对我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别要学有娣,身上冇一张臭(没一点优点的意思),那一生世算是白活了,有娣伯母二十多年来已俨然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了,这个从她的娘家人就开始了,她的娘家大哥在我们这个方圆十几里的大村子出了名,被称为广播筒,这个名字怎么来的我倒是不清楚,我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广播筒的婆姨是出了名的邋遢,他们家的菜都是在那个天井的污水里洗得,衣服也是,当时他家有个亲戚去做客,结果看到那婆姨在天井的污水里洗菜的一幕,立马掉头就走了,从此之后据说再也没有在他家吃过饭了。

 

四、让人尴尬的请客

而每年最过于纠结的事情却是有娣伯母过年请客,把我们一家四口人,全部给请过去吃饭,一般都在早上,头两天就给我们打好了招呼,当天接着又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来催,快要开饭了,大生大伯,山倌哥,还有秉根哥(山倌弟弟)都过来我家几乎是连拉带拽,我那时一般都还在床上,弟弟也是,他便会走进我房间,直接来叫我起床了,去他家做客,实际上我是故意不那么早起来的,心里实在是不愿意去,虽然年年都必须去,年年都逃不掉,但是还是要给自己心里闹个别扭,而其实理由极其简单,就是他们家实在不讲卫生,我害怕吃她家的东西,一想到有娣伯母身上的尿骚味,要在我吃饭的时候又闻到,那就直接想吐了,到后了几乎成了心里的阴影,直到我读了大学了才稍微好上那么一点。他们家请客十分大方,按农村的说法就是全都是精贵料,猪蹄、猪肚、猪脚、猪心、鸭子、鱼、牛肉、鸡庆、鸡腿、总之在那个小地方能买到的各种好料,他们都准备奇,好好的弄上那么一大圆桌,连吃饭的碗筷都放不下了,全是好菜,可惜好菜没遇到好厨子,我第一次去他家是在大约十岁左右的时候,那一次就让我终身难忘,白斩的鸭子,还是生的,猪蹄还没温熟,菜里面多油少盐的,吃饭的碗也似乎没有洗干净,还有种油油的滑滑的感觉,爸爸在桌上喝了些水酒,夹了几筷子,就没再动手了,就聊天,我呢只顾着倒了一碗开水洗了一下碗,然后倒上一碗酒,光喝酒菜动都不敢动,他们自己一家人到时若无其事的,吃得蛮痛快,还不停的劝我们夹菜吃,不要客气,我们实在不好意思了就象征性的夹几筷子芹菜做做样子吃吃,一顿饭下来回来之后我还得再吃一顿,不然就会饿死,并且巴不得大家早点散席。而这些菜的作者就是有娣伯母,所有去过她家做客的人都说,哎,浪费了好料啊,实在是无用,实在是不会做饭食,有钱都不会弄,不晓得搬弄,没用啊,可惜了。

不过到了后来几年大概是大生大伯也发现了这一点吧,过年过节办什么事做饭就直接请别人来帮忙,每一次请得不是我妈就是一个比我爸高一辈分的婆婆,当然年龄也才五十左右,这个奶奶就才秀,是一个能干的人,我还小的时候,她经常拿个竹杠,一把镰刀或柴刀,还有箍条,经过我家门前去山上砍柴,和一伙婆娘,说说笑笑,见到我的时候总要拿我取笑一番,那时我大约还在玩泥巴,嘴巴又能说,所以很受大家喜欢,她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要问“你是不是大家的赖子?”我就说“你都是大家的婆娘”我这么一说这些婆娘就哄的一声大笑,她又问我“你半夜睡觉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你爸爸压在你妈妈身上?”我就说“你都让好多男人压得你身上呗”这下子更把大家笑坏了,乐坏了,接着她又问“我来你家吃饭好不好?”

我就说“全部得我吃完了,就留股鳖(下流话)让你吃”这一问一答后来成为了村里的经典,每次她来我家或者见到我妈妈的时候都要说上一说,取笑取笑,把那情景活活的重演一遍,每次都惹得大家哈哈大笑,虽然这个对话是很不文雅甚乎下流的,但农村孩子接受这些最基本的性教育是很早很早,而且都是从这一个一个大人之间或大人和你开的玩笑开始的,开的玩笑多了,很多话题也就没有太多禁忌了。言归正传,这个婆婆因为能干,烧得一手好菜,且又是家庭又是亲戚,所以后来每年大生大伯家请客都是请她去做厨子,并且有大生大伯和几个儿子一起亲自去洗碗筷杯碟,这样我去他家吃饭才能吃得下了,大家也越来越放心了,也不会再老说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了金贵料,到去年为止我去她家终于觉得一切似乎正常了。

 

   五、有娣的徒弟

有娣伯母自己的习性如此,七老八十了,是不可能改得,可是最让我担心的却是,我那山倌哥哥的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小孩子母亲跟了叫花子,下落不明,家里其他人都一心在外要赚钱,小孩子从下就是跟着有娣伯母长大,后来又喜欢跟他们那发了疯的姑姑一起玩,小孩子喜欢模仿,什么都觉得好玩,从语言到动作习性懂潜移默化,现在小孩子说话的神情状态,走路的形态,各个方面都很像有娣伯母和疯了的姑姑,动不动就哈哈大笑,肆无忌惮,那种笑会让人有种害怕的感觉,脾气也很不好,又很野,并且对零食有很大的渴望,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也学会了和他们奶奶一样的思维,好在读了书还有老师来进行一定的引导,不然更麻烦,所以我们一家人都十分担心这一点,数次建议把小孩子送到县城去读书,哪怕寄宿也好,受家庭环境的影响会小的多,但终于没有采纳我们的意见,只不知道如今有娣伯母去世了,会是怎么一种打算,他们家现在真正算得上女人的,也就只有山倌的弟弟秉根的妻子了,但两人都在上海上班,根本对家里照顾不到一点,现在就是三条光棍,两个小孩了,山倌的最小的弟弟估计也要过两年结婚了,又是大学生,没什么,到最后可能就剩下我那山倌哥和他老爸两个人相依为命了,大生大伯虽然是那种勤劳有气力的人,但近年来因为过度操劳已经明显的老了许多,再续弦已经几乎不可能了,而山倌哥本身就是脑子有毛病,是那种傻小子,勤劳却不懂得划算自己的生活。这一家子人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

 

六、成为村庄的符号

有娣伯母去死的原因也还是因为吃,她好吃,去没有一个很好的身体,吃不得火气,煎炸的东西尤其爱吃,却吃下去立竿见影,第二天就要去打针吃药,大生大伯赚了不少钱基本上都花在给疯女儿和有娣伯母看病上了,他们家的事在我们村里看来几乎都成一个笑话了,一家人很难在村里抬得起头来做人,这也是为什么要和我们家傍关系,牵一个契女的原因。有娣伯母吃了东西之后还是上火,我不知道她是吃了什么?但是这一把火却最终把她带走了,也带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唯一没有带走的便是那几乎成了村里老古话,老俗语一样的话,每当小孩子爱吃零食或不讲卫生了大人都说的那句“你是不是学到了有娣哦?”。

 

七、村主任曾祥兰的绝情

说到这里还有有娣死前的一段故事。我母亲说有娣死前十多天看见村主任曾祥兰家里干农活要少人,于是自己跑到他家里跟他老婆说,自己愿意帮他干农活,只要一天五十块钱就行,于是村主任曾祥兰的老婆就答应了有娣。结果有娣活帮忙干完了,那五十块钱却没有拿到,她很失望,很着急,于是天天都跑到祥兰家里哭,祥兰家里闹,可是村主任曾祥兰和他老婆连门都不让有娣进,有娣没办法就只有站在门口等,一等就是等几个小时,连续等了几天,像讨饭一样都没有讨到村主任曾祥兰家许诺的五十块钱工钱村主任曾祥兰还放出狠话,说有娣要是还来他家,他就会赶她出去还要打她。有娣没办法,只好灰溜溜的回家,然后整日的对别人宣传村主任曾祥兰和他老婆有多恶多恶,但是没用,因为那五十块钱还是拿不到手。

为什么有娣非得要那五十块钱呢?为什么非得要像讨饭一样去讨呢?原来,我大生大伯给有娣伯母的前,早就被她吃掉了,每天五六根冰棒,还有各种花生瓜子,以及各种小孩子才吃的麻辣条等等。她把钱吃完了,可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于是,她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像小孩子一样,为了吃果子也会想自己的办法。所以,她揽了祥兰家里的活,满心以为真能拿到那五十块钱,因为一拿到钱她就又可以吃几天的果子了。可是没想到她至死也没能如愿以偿。

 

八、活活饿死

有娣好吃了一辈子,似乎饿了一辈子,一辈子都在为了填满这张嘴活着,可惜没想到临了却是给活生生的饿死的。有娣多年来因为不顾一切,不顾好快,不管凉和火,也不管卫生不卫生,终于引来了一身病,各个各样的病一年四季从来没有断过。医生、家人都对她无可奈何,比如医生说她不能吃有火气的东西,可是有娣却天天自己齐洽齐洽的在锅里用烈火炒各种花生豆子瓜子,甚至还在火里烤番薯芋头淮山,这些东西都是刚刚烤完火气最重的时候才最好吃,所以有娣只为了这张嘴,一切身体健康不健康已经不再重要了。每次一吃下去就立竿见影,最后的结果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曾宪盼都已经不愿意给她打针了,因为今天刚打完,刚刚嘱咐完,明天有娣因为上火来了,看病能赚钱本来对医师是好事,可惜有娣的一身尿骚味已经让医师自己都过敏了,闻一次作呕一次,甚至乎有娣来一次,家里的椅子就得洗一次。医师不厌其烦,又无可奈何。而看病花的钱,全部都是大生大伯一年去结一次,年年下来,医疗账单拉拉沓沓的一大堆。

有娣犯病前几天,也去看了曾医师,这一次给有娣把了个脉,发现这人身体已经出现大问题了,如果不及时到大医院医治,肯定会没命。于是他还专门给大生大伯打了电话,说希望他回来带她去看看。结果大生大伯可能是听过太多狼来了的故事,觉得有娣都是老病了,也严重不到什么程度上去,只需要到赤脚医生哪里开几服药,打几枚针就行了,心里根本没重视。可是没想到,一下子葬送了有娣的命。

有娣死的那几天,一直躺在床上动都不了,孙儿和孙女都去上学了,家里没一个人,她就躺在床上,没人做饭,没人喂水,也没人搀扶着上厕所,更没人给她吃好吃的。一连三天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在床上绝望的奄奄一息,等孙女发现的时候,床上已经全部都是屎尿,有娣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嘴唇也干裂,眼睛也深陷。但小女孩并不知道奶奶已经死了,她只是以为奶奶睡着了,实在叫不醒,才叫来了那个帮忙做饭的明妃婆婆。明妃婆婆一看,有娣的尸体已经完全冰冷了,大概已经死了一两天了。就这样一条好吃了一辈子的生命,竟然在绝望的饥饿中死去。别人说她从饿鬼道来,又重回了饿鬼道,稀里糊涂的吃了一辈子,稀里糊涂的来了人世一遭,最后也稀里糊涂的走了,留下的就只有“别学有娣样”这样一句已成谚语的话。

尘归尘,土归土,终有一天说这句话的人也会消失,听这句话的小孩也会长大变老然后消失,而多少年后,它就只成了一句话,而根本不再记得这个人了,因为时间,因为村庄会把她忘了,死者已矣,生者为鉴更好的生活吧。我们家和大生大伯家的关系已经是亲近的,虽然按照实际我们的契女早已不见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应该介绍了,但是只有千百年的家庭没有千百年的亲戚,我们不求千百年,这一两代人既是家庭又是亲戚,亲上加亲,那就好好互相扶持吧,珍视这份情谊,这个家庭已经太脆弱了,但愿一切都能还起来。

 

   九、致命的绝坟

有娣死后,大生大伯这个家庭的不幸并未因为这么一个癫婆一个糊涂女人的去世而恢复正常。相反,这一家的苦难更加深重。有娣是饿死的,村里人说她一定死也不甘心,说她生的时候没什么福气,也不会给这个家庭留下什么福气。所以,有娣的坟一落下,没过几个月,大生大伯最听话的小儿子,也就是上文提到的那个从小当家的那个儿子,一夜之间突发肺结核,全家人还来不及反应,二十多岁的年轻生命就化成了火葬场里的骨灰。骨灰在去年小年日被秘密的送回老家,可是坚强大生大伯谁也没有说,只是坚强的默默的一个人承受着扛了下来。一直到半年多之后才慢慢的有人知道,大生大伯家里去年一年毙两命。

生者安乐,逝者已矣,苦难应终有一个尽头。可是没想到在今年的五月,一场急性白血病,几乎就要夺去了大生大伯唯一一个正常的儿子。这个二儿子在上海宝钢钢铁集团工作,虽然才中专毕业,可是几年时间迅速成为技术骨干,手下带了一百多号人,年薪十几二十万。本来苦难再多有这么一个儿子也会有希望了,在无助也会有这么一个儿子帮忙支撑的,可是毫无征兆,似乎一夜之间降临的急性白血病,一下子几乎要了他的命。而三十多万的医药费更是几乎要摧垮了这个家庭,还有严重伤害身体的化疗,可能使得这个年轻的生命过早的失去活力。

大生大伯无可奈何,他从福建打电话回来,让我爸帮忙去找一个风水先生,希望帮忙去看看有娣的坟,看看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坟?为什么一做下去就差点让两个儿子都一块葬送。结果我爸爸帮忙请了风水先生来一看,风水先生吓一跳,他说这是各一个绝坟,是个断子绝孙的坟,这个坟做下去半年就要死一个儿子,做下去五六年恐怕家里的男丁都要死光灭绝了,这是一个很没福分很没福报的人才有可能找到的位置。大生大伯回想一下发生的事情,确确实实跟风水先生说的一样,于是再打了个电话,要爸爸帮忙去用土把这个坟给填平了,不要这个坟了。爸爸不敢,他说自己不可能亲自去做这样的事情,于是请了根金和志优两个人,几个小时不到,就用土填完了抹平了这个绝坟。

母亲说“有娣这个人生的时候没有一张样,除了生了一个傻子一个癫婆和两个稍微正常一点的儿子之外没什么贡献。没想到死了之后还不甘心想连那唯一好点的两个儿子都带走,让这个家庭断子绝孙,这真是生没好心死没好意,害死子孙”。如今大生大伯的孙儿孙女根本是无路可去,回到家带孩子那么家里的经济要崩溃,让别人帮忙带又根本没人愿意沾这个边,没有谁看得起他,因为这是一个最倒霉最破落的家庭,所以两个小孩只能暂时跟着我们家。而他从外面打工回来的时候,独自一人在那栋破落的老房子里面盛神饭,起伙食的时候,坚强了一辈子的男人也常常的落泪。家,哪怕是住着一个癫婆,住着一个最脏最丑最没有品行的老婆,哪怕是再穷再破也好,也比形单影只好,也比灶头没火好。没有有娣的地方大生大伯也没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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