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个人认为，牙齿在脸上坐着第三把交椅。第一是眼睛。一讲就是眼睛会说话，眼睛是心灵之窗，眼睛是滴溜溜转的黑葡萄，回眸一笑百媚生等等；第二是鼻子。一讲就是希腊式的鼻子，小巧的鼻子，表示亲昵最经典的动作就是刮一下对方的鼻子，嘿，那感觉……那么，下来就是牙齿了。我们家乡的说法：牙齿是打门锤。打门锤，敲门砖是也。有一口整齐漂亮的白牙齿，笑容不灿烂都不行，笑容灿烂了，没有进不去的门，没有办不成的事儿。瞧，牙齿在脸上坐第三把交椅稳稳当当吧。

牙齿长得不好，给人第一印象就大打折扣，记得我们小时候唱过一个自编的歌子，词儿是这样的：美丽的姑娘见过万万千，只有你，最可鄙，嘴巴歪起，牙齿龅起，好啃西瓜皮……嘿嘿没心没肺地唱，也不知道自己日后是否会长成这歌中的人儿。

大概是受这歌子的影响吧，从小到大，我就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咧嘴大笑，要大笑了，也会不自觉地“一手遮嘴”，翻遍所有照片，也都是抿着嘴的，那样子，要多傻有多傻。好像从来都没有开心过，因为从来都吝啬笑容啊。直至偶然的一次，留在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儿，竟然是有着一排白牙齿的，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呢，这是我吗？我也有着一排白牙齿吗？一旦得出了这个结论，浑身那个放松啊，似是前所未有的一种释然，从那以后，也就可以开怀畅笑了。由此想来，一个人的自信与否，竟然可以如此地从牙齿开始，从一个无端端的莫须有开始！

还是那句话，牙齿无小事。记得我第一次找男友，对方是数学教师，其父是老数学教师，其父的父是老老数学教师，书香门第，倒也渊源有自。满心欢喜，快快约见。可是，甫一见面，也就意味着结束。后来。母亲责怪我，为什么条件这么好的都不认真交往一下？我只说了一句：他长了一口桂林山水！当时，我心下还自以为有点小幽默，因为没有讲他犬牙交错。看，一口牙就毁了一桩好婚姻，在我这方，或许是因小失大，或许是本末倒置，但是，一想到在后来的日子里时刻要面对那一口错综复杂的牙，小事也就成了大事不是？

嫌弃别人总是来得便捷，其实我自己的牙是长得对不住人的，上牙貌似尚可，整齐一排，虽不及“皓齿”，但也还算白，所以照相的时候“偶尔露狰狞”也无妨大雅，而下牙就不行了，虽说不是桂林山水，但也似几位喝醉了的小人儿，东倒西歪地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并且呢，它们也不肯努力工作，嗑不了瓜子，啃不动骨头，钉扣子时也咬不断线头，它们恨不得叫我天天米西米西面条才好。私下里便恨铁不成钢，小样，俺还作不了你们几个的主了不成，看我不炒了你们鱿鱼。于是，气急败坏往牙医那儿去也。大夫，快，请将下面这几位全都拔了，不中看又不中用，留着作甚。大夫一看，发下话来，别冲动，这几位虽是不尽如人意，但毕竟还是“自家人”，若是换上几个“陌路”，也不见得就会为你尽忠效力。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拔牙。如此这般，这几颗丑陋的东西就留下来了，至今也还在岗位上磨洋工。

将牙这副贴身工具使用了几十年，回头一想，嫌牙长得不好，实在是肤浅，牙不痛才是王道。君不听“牙痛不是病，痛起来真要命”。曾眼睁睁见识过家人牙痛，曾眼睁睁见识过朋友牙痛，那叫一个满床滚啊，怎的一个痛字了得，嘘嘘唏唏痛掉了半条命似的。那么，我说，到目前为止，本人的丑陋牙儿还没有痛过，这归功于我一直以来努力刷牙的结果。

我刷牙，是不是成了癖呢？因为我的包包里总是备着牙膏牙刷，因为我饭后必刷牙，又讲究牙膏，最起码要是黑人牙膏才行，所以牙膏也要一并置备。有时饭局在外，一时不能回家刷牙，便要在外面就地解决，如果午餐后没有刷牙，午睡无法入眠，下午的工作也会无精打采，自觉秽气冲天，熏了他人不妥，也乱了自己阵脚。晚饭后也是要及时刷牙的，可是晚饭后到上床睡觉那么长的几个小时，所以常在刷牙后又会吃零食什么的，零食后便还得刷牙，有时晚饭后会有三番五次刷牙的景观。我自以为是良好习惯，奈何。

直到有一天，我牙痛了，天，这可是少见的事啊，我居然牙痛？首先我是没理会的，让它痛着好玩儿一会儿，它就会不痛了的。可是，它才不跟你闹着玩儿呢，一个劲儿地就痛将下去了，且愈演愈烈，像那些我曾经眼睁睁见识过的牙痛患者一样，也差不多要就地打滚了。

这下，急煎煎抱着牙去医院，大夫说，你这牙，刷的，活活给刷的！我一听当然是傻眼了，天，我那么爱牙护牙啊，竟然好心办了坏事不成？可不，你牙刷的不对，方法不对，不能横刷，要竖刷。唉，想起来还真是，每天每天，一门心思只想将自己的牙刷白刷干净，只顾使劲儿刷，恰似那牙刷就是一把锯子，只管拉锯呀拉锯，比伐木工人还卖力啊，差点儿就将自己的牙齿给伐断了！大夫好像是动用了电钻之类，将我的痛牙钻了一个洞，然后牙里牙外浇铸了一些东西，连续几天，如此这般，然后又上了好几堂课，这才放我走了。

走出牙科医院，按了按那颗死而复生的牙齿，人忽然变得谦虚谨慎了，因为跳出来一个想法，今后再不要说自己哪儿哪儿没痛过了，今后再不要动不动就“以牙取人”了，以平常心待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