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收到她的来信,说她屋后的桐树又开花了,开了好多好多,她说看见它,不由使她想起了自己。奇怪的是,她有什么样的感慨呢?她有意让我去猜想而只字未提。
我住处的后山腰,也有一棵很高大的桐树。我下意识地每晚的黄昏时,站在阳台上去欣赏那桐花。它不是观赏植物,不长在公园里,也不长在大街的绿化带中,所以就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它花开花落那种壮观。桐花开在谷雨后,一树银花,远看似云似雪,李花也罢,梨花也罢,都没有它的繁多,一个花的枝头分出8至10个小丫,每个小丫又有几个小枝,每个花蕾都有一条长长的小柄。它的花易落,若伴着细雨,雨打花落给人一种凄然的感觉,若伴微风,那纷纷扬扬的花瓣似千万颗流星在蓝天中旋舞,那种无奈的思绪欲说难说。一朵朵洁白满怀抱负的鲜花只有一瞬间的灿烂。所以,桐花结果的并不多。果实不能吃,样子也不好看。
我想,她告诉我桐树开花的事,大概是她想起了30多年来生活经历的体验。
我们是在山沟里一起玩,一起读书,一起长大的。农村的孩子晚上经常凑在一起玩,她经常是跟我一块去的,若是看电影,看演出或是开什么会,她总会先去占个好位置。读书时,她得到的奖状、老师的表扬比我多得多。我没有嫉妒她,反而很欣赏她。她的模样天真可爱,那秀气的鹅蛋脸经常绽开笑靥,让人看了想再看。她不但成绩好,字也写得清秀,你很难在她的作业本上找到涂改的地方,特别是上写字课,老师总是拿我的字和她的比较,说我有些字写得有力,但从总体来看就不如她的好。从小学到初中,我们一同渡过九个寒暑。后来她没考上高中。因为家里太穷了,家人已经给她订了婚。
就在我考上高中那年,我随家迁入了县城。我们搬家时,她曾来帮忙,只是她不再是爱说爱笑大大方方的了,总像有好多心事,又不愿说,变得有点陌生。至今回想起来,我只记得她那句似是自言自语的话,“你不会再来看我了。”说了好多次。以我当时的年纪,我没能理解它的含义,或是她的种种暗示,很是辜负了她的一腔情愫。有人告诉我,此后两年的暑假,她都来过县城,在我住处不远的地方徘徊,只是始终没敢进入我的家门。就在我考上大学那年,她结婚了。我无法想象她以怎样的心情完成了婚礼,后来她曾写信告诉过我,至今她还在农村,婚姻不怎么幸福。
当我想起桐花,也曾有过灿烂的瞬间,迷人而且美丽,尽管长在山野或路旁,默默无闻,不如公园或是阳台上的花娇艳得宠,然而,它毕竟还是花,也曾灿烂地飘舞过。我冲动地拿起电话,按着号码,但是,我突然没有勇气按下第七个号码。我能改变她什么吗?我又能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