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作家兼摄影师R·丁沃大勒笔下的廊桥,是几座古老、残破、丝毫未引起当地居民注意的小桥。而其中第七座名叫罗斯曼的桥却演绎出一个凄婉绝伦的爱情故事。它虽像流星一闪,但映照出的却是灿烂永恒的光彩!读完之后我才明白,这本小册子之所以居于美国各大报刊畅销书榜之冠、销量逾千万册的奥秘所在。 我开始是以一个普通中国人的传统心态去读这本书的。渐渐地,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这种心态如开河的冰面,不由自主地在瞬间瓦解崩溃,进而渐渐地融入到诱人的情节之中,与主人公同悲喜。 作者笔下的男主人公罗伯特·金凯与女主人公弗朗西斯卡在美国依阿华州麦迪逊县邂逅,从相遇、相识到热恋仅仅四天时间,两颗灵魂却从此找到了永久的归宿。这罗曼蒂克式的恋情的发生或许是天意,或许是禅语中所讲的“缘”,结果由此引发出一幕令读者荡气回肠的爱情悲剧。 作者对两人初识时的骚动不安,彼此不可遏止的渴望接近对方的不寻常心态及一系列细小举动刻画得活灵活现,耐人寻味。看到这里,我只把它视作罗伯特一如既往的随心所欲和弗朗西斯卡的偶尔忘情。当他们趁弗朗西斯卡的丈夫、孩子外出一周的天赐良机,无所顾忌地疯狂做爱时,也只把它视为西方式的性解放和婚外恋而已,是人类原始本能的流露。就如作者所述,这是一个“千金之诺随意打破,爱情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的世界”。然而故事的结果却出我意料,让人柔肠寸断。这正是作者的高明所在。在此,我们姑且不谈两个主人公相爱是否道德。它毕竟已经发生了,像喷发的岩浆不可阻止。因为世界的许多事情大凡能说得清,而惟有男女间的感情微妙得难以理喻。男女主人公在四天极其短暂的热恋中,灵魂却得以净化,走向至纯、至真、至美,这不能不说是爱的奇迹。从中我第一次感悟到“在情感面前道德往往显得苍白无力”这句话的深刻内涵。道德是一种约束,是一种社会所需要的公共约定,但对男女主人公的爱却无可奈何。作者在把这种人类最真实、自然的本性作了淋漓尽致的渲染的同时,又把这种柏拉图式的理想之爱十分巧妙地拉回到现实中,合情合理地铺展,做了超乎于现实又极为理想的艺术处理,使故事产生了不同凡响的效果。既抓住了欧美读者的好奇心,又蠃得了东方读者易于接受的传统心态。其艺术魅力就在于——把理想的美妙与严肃的现实和谐地揉在了一起,弥补了两者的差异。我们也不妨按常理对其结尾做如下假设,看结果如何。 一是既然爱得死去活来,两人何不双双远走高飞,相依相伴直到永远?二是继续偷欢,获得暂时的快乐。前者虽以喜剧结束,可那如痴如醉、浪漫无比的爱会被琐碎的生活渐渐打磨得平淡无奇。因为生活毕竟是生活,当两人一旦结合,就会从极尽理想的美妙而又浪漫的梦幻世界回到现实中,成为前一次婚姻的重复!而后一种结局呢?不言而喻,迟早会被发现,那会一团糟。就以上两种假设,它们还有一个共同之处,即两人将会遭到社会、道德、良心的鄙视和谴责,还会有不同程度的负罪感,尤其是弗朗西斯卡……因而,两种结局显然产生不了原作那摄人心魂的艺术效果。《廊》的成功之处,就在于作者以高超的艺术手段将这种超现实的理想之爱与不可逾越的社会现实巧妙地融为一体。既然两人无法摆脱世事的羁绊,那何不让他们忍痛割爱,将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永远保留在短暂而辉煌的梦境里,成为不朽的回忆?这爱,也因此超脱现实而升华。它不再受时空限制,成为灵魂的归宿,生死不移,忠贞不渝。于是,也不再被读者简单地视作婚外恋,而成为高雅、圣洁的理想之爱。但它只能永久沉睡在美妙绝伦的理想梦境里,可望而不可及…… 分离后的罗伯特,又开始了孤独的流浪、飘泊。无望的爱成了他的精神依托,他无时无刻不在希望中痴痴地活着,又在无望中悄悄死去。最终,没能再见到她一面,哪怕听她说一句话或收到她只有一个字的亲笔信。“所有我能记起你的一切哲学推理都不能阻止我要你,每天、每时、每刻,在我头脑深处是时间残忍的悲号,那永不能与你相聚的时间。”这就是罗伯特与弗朗西斯卡分别后十四年整个心灵路程的独白。因爱而生的痛苦,让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都无法描述。 弗朗西斯卡也是在甜蜜的回忆和痛苦的思念里走完了生活的路程。生不能与心爱的人相伴,那就在天国中与他相逢相融。按她的遗愿,儿女们将她的骨灰撒在罗斯曼桥周围,罗伯特的早已在那——他们初识的地方等她。两颗挚爱的灵魂永远结合在一起了。就像罗伯特遗书中所述:“……虽然在我们相会之前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在我们浑然不觉之中有一种无意识的注定的缘分在轻快地吟唱,保证我们一定会走到一起。就像两只孤雁在神力召唤下飞越一片又一片广袤的草原,多少年来,整个一生的时间,我们一直都在互相朝对方走去。” 结局留给读者的是凄美、隽永的回忆。 廊桥依在,它静静目睹了世事的沧桑和匆匆过客,无情地将岁月带走,却慷慨地留下一个美妙难圆的爱情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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