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论坛上一篇关于“年味”的帖子,引起网友们的浓厚兴趣。大家兴致勃勃地叙说着自己家乡的美食特点,津津有味地回忆旧时全家人一起动手做糖环炸油角的美好时光。看着看着,突然有些恍惚,我想着了遥远的童年时代…… 年味是什么?是妈妈用蝴蝶牌缝纫机做出的又长又大的花衣服。提前几个月,妈妈就开始一趟一趟地往仅有的两三间国有百货店里跑,看有没有新鲜花色的布料。她一遍一遍地拿着皮尺在我和妹妹身上度量比划,然后用粉笔在废旧报纸上画啊涂啊,接着小心翼翼地把新布平铺在报纸下,一点一点地按图裁剪,精心计算每一寸布料,最后,把剪得奇形怪状的布料,一块一块地按顺序,放到缝纫机上踩缝。经过无数次缝了拆、拆了缝,平板单一的布料子,就变成了我跟妹妹身上的新衣服。尽管又长又大,一点也不合身,但我们却很喜欢,常常从妈妈的衣柜里偷出来,对着小方镜——那时没有穿衣镜,家家户户就一个两尺见方的洗脸镜——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心里别提有多臭美了。 年味是什么?是爸爸坐在过道上,晒着冬日,不疾不徐地用沙子炒花生的情景。小年前后,大人就要张罗着做各种过年用的食品了。炒花生是爸爸一生中唯一最拿手的家务活动,从不许任何人插手——当然也没人愿意插手,我们乐得清闲。找一个风和日丽的休息日,翻出经年用来炒花生的沙子,在门口另起炉灶,凭经验把火控制得不大不小,然后一手拿着铁笊篱,一手握小铁铲,然后坐在小板凳上,不急不躁地翻动着厚厚的沙子,时不时抽空吸根小喇叭筒旱烟。直到现在,每逢过年吃着买来的花生,妈妈总是无限怀念地说,还是你爸爸炒的花生香啊。 年味是什么?是大冬天光着脚丫挽高裤腿,在洗衣盆里来来回回把肥皂水踩成白白胖胖的泡沫的快乐。年前大扫除项目里,我最喜欢洗被子——— 说是洗其实是想名正言顺地玩水。那时没有洗衣机,阳光灿烂的日子,家家户户都挤在公用水龙头周围,一家一个大木盆,你方洗罢我又上场,有条不紊。在家里把一坨一坨的晶莹黄澄的马头牌肥皂,用刀一点一点地刮成碎片,用水煮成水浆,讲究一点的人家还会捣些姜汁进去,作用相当于如今的彩漂液。趁热倒进木盆,与浸泡多时的被子搅拌均匀后就可以踩了。每当姐姐洗被子时,我总是强烈要求踩被子,姐姐拗不过我,只好咬着牙看着我嘻嘻哈哈地跳进木盆里,一顿乱踩,水花四溅,被子没脱胎换骨,地上的泡沫却白花花一大片。 年味是什么?是大人在手忙脚乱地切面炸蛋散,我们小屁孩挤在角落“蓬头稚子学捏面”的那份童心童趣,是年三十晚上向父母拜年讨到五角或一元的压岁钱,然后枕着睡觉的那份满足感,是一大帮熊孩子,呼朋引伴地挨家挨户讨喝鸡蛋冲甜酒,大人们不仅不嫌麻烦,还像看见送财童子一样笑逐颜开地招待我们的那份惬意…… 可惜,这些简单朴实的快乐,渐行渐远,早已消失在岁月中了。 《千字文》的第一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中,“宇”指空间,“宙”指时间。换句话说,空间与时间是相辅相成的,空间大,时间才会长,反之亦然。如今,随着各种交通工具的飞速发展,地球早就缩水成了地球村——— 这大概就是我们觉得时间越来越短了的缘故吧。 有时想想,发达的经济、先进的科技,真的让我们更快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