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是为革命而死的。 这是一件光荣的事,一直记得小时候家门前挂着“烈属光荣”的牌。奶奶为革命而牺牲的事总是断断续续地听说一些,可能这是因为奶奶牺牲时父亲才八九岁的原因,父亲自己也讲不清,而那时爷爷已先奶奶一年病逝。奶奶属于地下革命。听老妈说,在奶奶被抓之前,其实是有获得“风声”的,但她并没有及时撤离回湖北麻城的娘家躲躲,而是夜夜织布——在一天夜晚的织布机上被捆绑至几里路外的郭河河坝上,绑在那儿被大火烧死。那个时候的村子,白天大家都算是“人”,一到夜晚很多就变成“鬼”了,四处害人活动,说的是那些地主势力及相关的恶霸势力。很长时间里,我对奶奶壮烈牺牲的事,内心情感很复杂,为她宁死不屈的精神所震撼,也为她“轻率”的舍弃生命而遗憾。我想,我对奶奶的死,多少有些责怪的成份,不然,我怎么总认为好象是奶奶先牺牲的呢,而爷爷是后一年才病逝的呢?这是我心里一个设想,既然爷爷已经过世了,奶奶您就没那么“恨心”丢下年幼孤独的父亲了。我不知道在父亲已经去世十多年的今天,我来说这句话算什么,是替当年孤苦伶仃年幼无靠的父亲质问一句奶奶吗?如今我泪眼婆娑,想着他们娘俩早已团聚,叙说着那半个多世纪的思念与牵挂...... 今年我又回到南冲村,如同一个陌生人一样走至那些曾经熟悉的角角落落。我的村是红色的,这些内容早些年听说过,那感觉,就如同读书上的历史一样,遥远而飘渺。而今天,看到村里贴牌上当年邓军大军驻扎的一些驻点位置,我突然觉得历史一下子在我面前展开,生动而鲜活。一处处,一幕幕,我站在刘伯承司令员当年站上讲话的大石磙上,仿佛聆听到当年他哄亮的声音: “我们经过二十多天的急行军,冲破了敌人前堵后追,千里跃进胜利达到我们的目地地——大别山。我们现在不走了,要在这里扎根,开花结果。我们像一把刀子插入敌人心脏,要在蒋管区开辟根据地,牵制敌人,以减轻对延安、华北、山东的战场压力。” 这是1947年8月28日,刘邓大军到达新县八里乡李南冲村,刘伯承司令员站在我的村南冲大湾稻场的石磙上给卫生部的战士们作报告的片断画面。我回到惠州后再一次地看了《挺进大别山》,听到邓小平晚年回忆的声音:“解放战争开始时,并没有提出反攻,因为还没有确定反攻的时间问题,那时反攻的时间还捉摸不定,从1946年7月至1947年6月、7月,打了一年了,就很有把握反攻了。那个时候,国民堂重点进攻山东和延安,这好比一条扁担的两头,晋冀鲁豫在中间,虽不在两头,不是重点,但是仍属于一条扁担的问题。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把敌人吸引到中间来,挺进大别山就是实现毛主席这个战略......” 1947年7月底,刘邓大军突破黄河天险,大战鲁西南,横跨陇海线铁路封锁线,脚踏泥泞黄泛区,鏖战汝河,徒步淮河,千里跃进大别山,来到我们的村子驻扎。直到1948年2月份,刘邓大军大部队撤离,只留下少部分继续在大别山游击战斗。而奶奶就是在刘邓大部队撤离后地主势力又疯狂冒头的情况下被抓而火烧的。“大别山的人民苦啊,我们的部队四进四出,每一次撤离后他们就遭一场灭啊。”我透过邓小平那泪眼,朦胧中看见了奶奶。 我站在石磙上,一抬头看见了奶奶,这是我早年所看不见的。奶奶,我读懂了现在,才读懂了你。 站在石磙上,我的灵魂高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