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佳节,正是凤凰花开时,西湖的画风变成大红大绿,蓝天下,碧水边,团团浓绿,片片火红,行走西湖边,眼球被这动人的鲜丽明艳粘住了。终于贪婪地看累了,这才转移一下视线,视线不经意落在马路对面的黄氏书屋大门口,又有一抹红把我吸引住了,我迈步穿过马路朝她走去。
黄氏书屋大门口,熟悉的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多才多艺的傅颖喆老师身着俏丽的水红色民族服装,正在表演蜡染技艺。
饶有兴趣地凑过去观看,傅老师本身是画家,她手握蜡刀,轻松地跟观者边聊边画,三下两下,一只孔雀就在画布上呼之欲出,她非要我也试一试,于是我就笨手笨脚地在画布上画了几朵花,傅老师说回家后她会把我画的染出来,到时我就会有一条印着自己作品的手绢,她的话让我且惊且喜,体会到了艺术创造的快乐。当我接过傅老师递过来的一件蜡染上衣,我竟爱不释手,欣赏着衣服上或傅老师亲手绘画的图案,或扎染时自然生成的花纹,觉得是那么美。以前不是没见过蜡染衣服,但从来没有特别注意过,只觉得土不觉得美,绝没想到自己的衣堆中要添一件蜡染的。而今天我毫不犹豫就带走了一件,回家立即洗净晾晒,晚上一钩弯月挂在夜空中,花园中散步的我穿着的正是那件蜡染衣,格外舒爽喜悦。抬头望望湛蓝夜空中那弯弯的月牙儿,突然醒悟到:学习,是一种唤醒。
学习,唤醒了你的感觉。就像我们遇到不认识的人时,我们会漠然地擦身而过,对他的感觉是模糊的,而如果我们遇到认识的人,我们会注意到那个人的许许多多,这样的相遇,我是“活”的,对方也是“活”的,感觉是活的。学习,就是认识了原先不认识的,学到的东西,可说就是自己的朋友。而一个什么也不学,什么也不懂的人,他对什么都无感,也枉生为所谓万物之灵长的人类了。
人,呱呱坠地时,是混沌蒙昧的,后来学会了许多东西,学习的过程,就是灵性渐渐醒来的过程,通过不断的学习成长,人就开化了,聪明了,有智慧了。
顿悟(如果能算得上的话)到学习是一种唤醒,我不由想到,像我这样不学无术的人,世界之于我,一定有许多美妙之处对我是关闭着的。无知限制了我的自我提升和完善。而那些博学多才的人,世界会给予他更多的什么?他的灵性、品格又能抵达怎样的高度?
恰好这时,读到木心先生的一段话:“艺术本来也只是一个梦,不过比权势的梦、财富的梦、情欲的梦,更美一些,更持久一些,艺术,是个最好的梦。”木心先生是个大艺术家,文学绘画音乐均达到极高的造诣,艺术给予了他比权势、比财富、比情欲更高的精神享受,也使他的精神境界非一般人所能比,他一生跌宕起伏,三次遭遇牢狱之灾,家破人亡,他曾被关进到处积水的防空洞,18个月不见天日,转移到监牢时,守卫想:他该是爬着出来了吧,可他坐着,腰挺直,裤子还有笔直的缝,贵族气质,彰显无遗。他遭遇了种种足以让他垮掉的身心折磨,然而,梁文道看他50岁的照片惊道:“你不觉得这人像在地牢里呆过的,那时的很多作家难免身子曲髅,神情里有沮丧、恐惧……但是木心没有,他整个状态你觉得精气神很足一样,好奇怪,好奇怪的一个人。”非凡的学识铸造了非凡的精神。在被囚禁时,他在白纸上画上黑色琴键,指尖在键盘上无声弹奏着莫扎特和肖邦,自得其乐。他把写检讨的纸偷偷藏起来,每天坚持写作,每一张都两面写尽,足有65万字。在苦难中,才艺变成了救星,淡化了痛苦,保持了尊严,熬过了艰难的日子。而如果换一个身无长技、胸无点墨的人去坐那样的地牢,经历他的那些苦难,结果大抵是即使不死不疯,至少也萎顿颓丧没有人样了。精神贫乏心灵空虚的人,对于苦难的承受力,也往往是虚弱的。木心先生年轻时曾经挑着一担书到莫干山上长期闭门静读,做苦行僧,天赋加上从小海量的读书习艺,唤醒了他身上的种种能量,成就了先生堪称传奇的一生,博学多才孕育出他这样一朵绝世异卉。
木心先生是一颗遥远的星辰,亮星总是闪耀在可望不可即的天际,然而有一天发现咫尺之处也有一颗熠熠生辉的艺术之星在闪烁。那就是傅颖喆老师,傳老师浑身每个细胞都藏着艺术,每个毛孔都透着才华。第一次见她,就被惊艳了,她的才华在满满一面墙上流光溢彩,那是一墙的瓷板画,展示出深厚的艺术功底,灿烂耀眼。一个人,拥有这样一手绝活,已颇可以自傲,然而这对于她来说,只是小露一手,冰山一角。傅老师就是一只端午那天她画的孔雀,当她哗的一开屏,满目斑斓锦绣。一个人兴趣爱好广泛,很常见,不常见的是每样都出类拔萃,当她作画,当她摄影,当她写诗撰文,当她朗诵,当她做手工艺……一出手,分明每样都是行家里手的水准,我不知道她的主要身份是什么,可能是画家吧。不知道各种家的定位标准是什么,我看到的傅老师,没人说她是摄影家,但拍得比许多摄影家好;她似乎是文学圈外人,但读她的诗文,其才情却让许多圈内人刮目相看;朗诵,是她多种才艺中的一项,说起来是业余中的业余,然而却可与专业演员相媲美……她还有不少才艺没有露出来,似乎她身上的艺术线路都接通了,触类旁通,一通百通。
而修炼成这样的能人,一切也都是从学习开始,学习唤醒了她的艺术感觉。 她说,她出身书香世家,从小长辈教她读书习画,养成学习的习惯。她说,世界好美,就想用笔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把各种美表达出来。美,吸引着她不断去学习,艺术触须四处伸展,卷起朵朵奇花异卉。蜡染技艺是最近学的,也是出手不凡,作品《贵州!神仙居住的地方》被贵州民族大学收藏。不知道她的下一门绝活又会是什么。原来,生命可以活成这样的美丽和丰富。傅老师明眸炯炯、意气风发,虽年近半百,却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一个学习着的人,一个活在美的梦幻世界里的人,心永远年轻。
学习,是一种唤醒,是一种激活,让学习伴随我们生命的始终,永远学习着,就是永葆生命的鲜活状态,就是活着的最好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