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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朝花夕拾杯中酒
作者:陈梦(惠州民协会员)    来源:    日期:2019-08-20 14:48:39

 

“朝花夕拾杯中酒,

寂寞的人在风雨之后,

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

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

每当听到这首《中华民谣》,就会有一种难言的情愫涌上心头,我就会想起我的旧时好友阿蓝来。

阿蓝是我在南方滨海小城一所私立学校的同事。在这所学校,我度过了四年难忘的欢乐时光,就是因为有像阿蓝这样一群有情有义的同事在。

阿蓝比我晚一年进到该校。在他来到这所学校的第一学期的开学典礼上,全校师生就都认识了他。因为在开学典礼上,他作为新进教师代表在大会上发言,以其帅气的外形和幽默的谈吐赢得众人的关注。那是20039月,阿蓝和我仿佛年纪,正值而立之年。

阿蓝并非是我见过的最靓的帅哥,但绝对是一个极具个人魅力的大小伙子,篮球打得好,歌也唱得动听。我们同在一个办公室办公,他就坐在我的后面,我只要一转过头就可以很方便地和他讲话。因为性情相投,我们几乎无话不谈。阿蓝说,他家兄弟姐妹众多,最大的一个是姐姐,他上面有四个哥哥,小时候几乎从未穿过鞋子,无论冬夏,都是光着脚跑来跑去。有一年冬天,他跟老豆去赶集,脚被扎伤了,老豆给他买了一双新鞋子,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只是很纳闷,为什么老豆要给他一个男孩子买一双粉色的鞋子。一进家,老豆就让他把新鞋子脱下来给姐姐穿,他这才恍然大悟。阿蓝说,小时候特别巴过年,因为过年可以收到利是,虽然只有一两毛钱。有一年,他的一个大哥(当地把所有比自己大的哥哥都叫大哥)对几个小的说,你们把利是给我,我帮你们一块买零食。几个小的信以为真,好不容易辛苦积攒下来的利是就这样被那个大哥骗了个精光。阿蓝说,他小时候可调皮了,一次爬树从树顶上哧溜一下溜下来,发现上衣全敞开了,衣服上的扣子居然全被粗糙的树干磨掉了。阿蓝还是烹饪的好手:“你看,都是过年掂大勺时热油给烫到的。”阿蓝挽起袖子,指给我看他手背上和胳膊上那些白色的疤痕……

因为阿蓝和我都是单眼皮小眼睛,我们都喜欢喊对方“小眯眼”,比赛着喊。比如,如果他先叫我“小眯眼”,我就立马叫他“小小眯眼”,他马上眉开眼笑地回击“小小小眯眼”,我不甘示弱,“小小小小小……眯眼”,“小”汩汩滔滔而来,究竟前面冠了多少个“小”,连自己也数不清,而阿蓝,这时的眼睛早就笑眯成一条线了。反之亦然。其实,我们哪里比的是谁的眼睛更“不小”,而是比究竟谁一口气说出的“小”更多。后来我离开了,在新的地方遇到新的人群,结交新的朋友,也会有朋友开玩笑地叫我“小眯眼”,叫我“小眯眼”的人眼睛其实也很小,但是我只是冲他翻翻白眼,懒得回应。

我们那所私立学校一个年级四个班,两个重点班,两个平行班。我教一个重点班和一个平行班的语文,兼重点班的班主任;阿蓝教全级的政治兼我教的那个平行班的班主任。因为收费高昂,所以当时的人们习惯称这种私立学校为贵族学校,学生几乎全部来自有钱人家的孩子。重点班的学生还好,平行班的学生往往很难管理,课比较难上。阿蓝班上的学生尤其调皮,上课铃声响了,教室里还是一片喧闹。对付这群小猴子,我自有我的绝招。那就是站在讲台上,一言不发,目光灼灼地扫视全班,尤其是那个吵闹最凶的家伙。这叫做以静制动,以柔克刚,比拍桌子或者大声嘶吼更有威力。这招几乎屡试不爽,孩子们吵着吵着,会突然安静下来。一次,上课铃响了,我正在用我的“小眯眼”投射出来的目光利剑杀死那些躁动的分贝时,阿蓝来巡班了,当时班上还未完全安静下来,阿蓝大发雷霆,一声断喝,班上立刻鸦雀无声。唉,不得不承认,班主任,尤其是男班主任,威力自是不同。但是,阿蓝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差点绷不住,险些笑出声。阿蓝说:“像你们陈老师这样好的老师,全天下打着灯笼都难找。能有这样好的老师教你们,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一边拼命地紧绷着脸,一边在心里思忖: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该校是全寄宿学校,班主任和值日老师每天一日三餐巡饭堂,每天一日“两休”巡宿舍,师生接触多,师生关系特别亲密。每个班的男生女生都喜欢阿蓝,尤其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对阿蓝简直到了迷恋和崇拜的地步,一到课间就往办公室跑,没话找话,有时还会扯阿蓝的衣服,甚至拉阿蓝的手。这时,阿蓝很无奈也很尴尬地稳稳地坐在那里,实在纠缠得要命了,就会板起脸说“去去去!赶紧回班上课去!打铃了!打铃了!”

学校生活是多姿多彩的,每年都会举行大型校运会,元旦和五一还会举行大型的文艺汇演,春秋两季还会带学生外出旅游或者海边烧烤。此外,还会定期开展合唱比赛、课间舞比赛、篮球比赛、拔河比赛等活动。所有这些活动,教师都要全员参加,以办公室为单位,不同的年级组教师们也要一决高下。阿蓝天生一副好嗓子,每次参赛时,我们级组办公室除了出一个大合唱外,还会推举他来一个独唱。在办公室商讨大合唱所穿的服装时,阿蓝提议,你们女孩子穿什么什么,我们男孩子穿什么什么。因为是初三级组,汇集的都是全校教师中的精英,除了我和阿蓝、红珠三个,大都是五十上下的老教头了。就是我们三个,哪一个不是为人妻为人母和为人夫呢?哪里来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令我纳闷的是,那些“老男孩”和“老女孩”顺顺溜溜地接过阿蓝的话,也在用“男孩子”“女孩子”指称自己,除了我,似乎没有一个人察觉到阿蓝用词的不妥。其中奥妙,令人不解。而今,我也到了当年那些“老女孩”的年龄,才明白了“老男孩”和“老女孩”们的心境。

阿蓝独唱选的曲目是《中华民谣》,请音乐科组的谢老师莅临办公室进行现场指导。

“朝花夕拾杯中酒

寂寞的我在风雨之后

醉人的笑容你有没有

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

阿蓝站在办公室中间大大方方毫不费力地唱着,我们办公室的老师都拍手叫好,谢老师却皱着眉头说阿蓝的歌声往后倒,像是被风吹过的麦田。但是我们这些非专业人士可不管究竟有没有风,管他是阳光下直立挺拔金光灿灿的麦田,还是大风中倒伏的金光灿灿的麦浪,我们只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觉得阿蓝唱得实在是太好听了,可以去抢歌手孙浩的饭碗了。

在正式登台演出时,轮到阿蓝上场了,我们办公室的同事和初三级的学生简直都把喉咙喊哑、巴掌拍爆,更是无人去管阿蓝这次唱的歌声里有没有风。而那些小女生们,都像在追星似的激动得一边尖叫一边眼泪直淌。

学校离家远,我家的那位又是在外地工作,因此,我平时“午”晚都住校。那些离家近的,大都是只在校午休,吃完午餐直接上教师宿舍休息,图个方便。学校的一日三餐对教师都是免费供应的,菜式和味道也是相当的赞。教师宿舍在男生宿舍上面,男教师在六楼,女教师在七楼,六楼和七楼的楼梯上装有铁门,算是男女之大防。我在吃过午餐回宿舍的时候,常常在六楼的楼梯上遇到“人猿泰山”。“人猿泰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真正的大男孩,长得又高又壮。“人猿泰山”只要看到我,就会立刻架起臂膀,把原本魁梧的身躯再“膨胀”得更魁梧一些,居高临下地挡住我的去路。我从左边上楼梯,他往左边挡;我从右边上楼梯,他往右边挡。这时,我就只有大呼“救命”的份了。阿蓝闻声赶来,立刻奋不顾身地和“人猿泰山”搏斗。在篮球场上,“人猿泰山”根本不是阿蓝的对手,但在此时此地,阿蓝根本不是“人猿泰山”的对手。于是,我又高呼“Help”,住在他隔壁的黑人外教小伙也飞奔而来,看到此情此景,摊开双手,耸着肩膀,一脸诧异地问:“Why?”这样的闹剧,几乎每天上演,最终都是以我指天誓地答应给“人猿泰山”介绍一个才貌俱佳的女朋友而告终。后来,“人猿泰山”找到了他生命的另一半,搬离了教师宿舍,我在上到六楼的时候,总感觉有些怅然若失,往日里那些欢乐的情形竟是一去不复返了。

我的儿子小嘎子长到5岁的时候入读我们学校的学前班,和别的小朋友一样住在学生宿舍。有一次,小嘎子生病,我把他接过来和我同住。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小嘎子突然发起烧来,我急忙背着他下楼去校医室。时令虽然是春天,但在亚热带地区,早已是盛夏的温度。我气喘吁吁、浑身水湿地下到一楼,正撞上阿蓝来巡男生宿舍。阿蓝急忙从我背上接过小嘎子:“你一个女孩子家千万不要逞强,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记住一定要打个电话给我。你听到了没,你个‘小眯眼’?”后面的称谓简直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吐出来的,我一边揩着额上的汗水一边点头,居然忘了回应“小小眯眼”。等到从校医室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在宿舍楼前昏暗的灯光下一直等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穿着碎花棉布长裙,腹部微微隆起,见到我,就对我微笑着点头,用白话(粤语)和我打招呼。我这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阿蓝的老婆。我老早就听阿蓝提起过她,也见过她照片,但是见到本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些女子的美,是第一眼看上去就感觉无比的惊艳,其实看久了,觉得就那么回事;有些女子的美,是第一眼看上去感觉很一般,但是耐看,越看越好看。阿蓝的老婆属于后者。

半年后,阿蓝喜得贵子,眼睛眯得越来越小了。在办公室里,有时大家在静静地办公,而阿蓝呢,正在埋头看手机,一边看一边无声的笑。不用说,他又在翻看他宝贝儿子的照片,反反复复地看,总也看不够。

20069月,我离开了,到了千里之外的另一个滨海城市惠州,就这样告别了我热爱的同事,我心爱的学生。走得匆忙,我的社保、医保、户口簿等手续全部是委托阿蓝代为办理。听别的同事说,阿蓝在骑着摩托车帮我办理这些繁杂的手续时轮胎爆胎,险出意外。都说“人走茶凉”,但是,在真正的朋友之间,那杯茶水的温度永远都是刚刚好。

一次,我打电话给阿蓝,电话刚接通,就听到阿蓝惊喜的声音:“‘小眯眼’,你回来了?”这之后,我们有两三年未曾联系。再一次我拨通阿蓝的电话时,阿蓝没有叫我“小眯眼”,我感觉有点怪怪的,总觉得他讲话的腔调已不是我熟悉的那个活泼开朗的阿蓝。我问到他儿子是不是已经上小学了,他沉默了很久,长叹一声,说:“你不知道,我儿子出了一些情况。”

我的心猛地一沉,静静地听阿蓝诉说,这才知道,阿蓝的儿子得了自闭症,两三岁的时候才发现的。阿蓝说,在他刚刚得知这一真相时,整夜整夜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地脱落。他说,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上天要给他这样的惩罚。后来,阿蓝又生了一个女儿,他说,他终于想明白了,原来上天想要他拥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我女儿调皮得不得了,我还没说要揍她,她倒先举起小拳头来揍我,打架我都打不过她。”阿蓝两口子都是工薪阶层,支撑起这样的一个家庭多么不容易。我说,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请一定直说。阿蓝听明白了我的话,说,我还没有穷到那个地步。我知道我伤到了他的自尊,赶紧“收声”。

自那以后,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和阿蓝通过电话,虽然我时时记挂着他。20139月,我又离开了惠州,来到了江苏泰州。一晃儿,我就成了“老女孩”。我每晚临睡前有翻看手机的习惯,2018123日,当我看到我的一个学生QQ群里发出的“水滴筹”时,我当即懵了。等我细细阅读了求助人的家庭简介时,我不相信也得相信,厄运再次降临到这个多灾多难的家庭,降临到我的好友阿蓝身上——阿蓝8岁的小女儿得了急性淋巴白血病!我彻夜难眠,一想到阿蓝正在遭受怎样的情感煎熬就忍不住气哽喉噎,泪水刚刚抹去就又涌了出来。我本想直接和阿蓝联系,但想了想,觉得还是通过“水滴筹”捐款比较妥当,并在朋友圈转发了“水滴筹”,又在泰州二中附属初中语文科组群里转发。每当有一个同事回应,我就@该同事说声“谢谢”。后来,有一个同事说,你不必如此。我才猛然察觉我做法的不妥。我这样一个一个地@同事的名字,实在有点数的意味在。但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我相信大家会理解我那种急迫的心情,恨不得一下子帮阿蓝筹够所需款项。我的同事、我的家长以及我已经工作了的学生,纷纷慷慨解囊,很多没有给我留言,但是滚动播出的捐款名单里我却看到了熟悉的微信头像和网名。这个世界缺少的不是爱心,而是信任。在此,我一并感谢大家、感谢所有人的热情相助,使阿蓝在短短三四天就筹够了所需款项。

阿蓝,从2006年至今,我们已经是13年未曾谋面了;自上次通电话到现在,我们已经近十年未联系了。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一直都在千里之外牵挂着你,牵挂着你的儿女。希望小姑娘能够早日康复,希望能再次听到你爽朗的笑声,看到你明媚的笑容,希望能再次听你用被风吹过的声音唱《中华民谣》:

“时光的背影如此悠悠

往日的岁月又上心头

朝来夕去的人海中

远方的人向你挥挥手

南北的路你要走一走

千万条路你千万莫回头

苍茫的风雨你何处有

让长江之水天际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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