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次看到一篇小说里的姑娘叫“枣儿”,觉得这名字特别可爱特别亲切,这是因为我特别爱枣的缘故。爱枣,又缘于那段歌:“大红枣儿甜又香,送给咱亲人尝一尝……”喜欢听,喜欢唱,儿时受的熏染就是浸润到骨子里去了,唱这歌时恨不能自己也有一条大辫子摆来摆去。红枣,西北大枣,山东小枣,河南河北的这枣那枣等等,让我这个不识枣树而又爱吃枣的南方人,好生羡慕那北方的土地,漫山遍野长着枣。
虽说我们这地方不长枣,市场上却多的是。好在又有四路朋友体贴关怀,刚有西安的同事送我个圆肉厚之大枣,回山东探亲的朋友又捎来小枣,且是他亲手敲落的呢。我想象着,他家房前屋后,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红枣,红得正宗,是我们中国人喜欢的红,看着就顺眼,甜得也地道,煲一罐红枣汤,香甜味儿就飘出几重屋檐了,让人觉得你们家里炖了什么了不得的补品呢。红枣的确也是上好的补品,补血生血,美人皮肤。外婆在世时,逢家人团聚,总是少不得要煲一锅红枣当归蛋,补养女儿身。外婆有四个女儿加上我们这些小屁外孙女孩儿一并补了。母亲则喜欢在蒸鸡炖肉时撒一把红枣。而我呢,更是发扬光大了,除了常用红枣煲鸡煲稀饭,最简单易行的是煮白水红枣当茶饮。一边看书,或是一边看电视,喝一碗红枣汤,心里便觉得自己这日子过得真不赖。
现在的人动辄就讲究喝汤,乌龟汤,肥蛇汤,甚至森林里一些受保护的“蓝精灵”都拿来煲汤了。这些汤无疑是大补大养的,但是贵呀,几百上千元一煲的汤,喝起来毕竟是比较复杂的事情,除非有冤大头请你。可是有啥理由要请你呢?除非你做了个什么什么官。听我父亲说,旧时湖南有个做大官的人,特别爱喝鸡汤,但他喝鸡汤喝得怪,下巴底下围个皮兜兜,两手撕扯着鸡腿鸡翅,一边源源送进嘴里啧啧吮吸,一边哗哗往外吐渣。但见那,鸡肉渣顺着皮兜兜一路滚落。形象虽是不堪入目,特点倒也栩栩如生,称为奇观也不为过。
“粗茶淡饭,呷到60岁是好命。”这话是我那目不识丁的外婆说的。做小孩子时听外婆说这话挺反感的,粗茶淡饭有什么好吃的呢?怎么能说是“好命”呢?现在想来,外婆真是天才预言家。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不停地碾轧着一个又一个危机呀萧条呀,经历着倒闭、破产、失业、落选、病老等等人人事事,我们就更透彻地、无时不刻地感受着生存的真实含义。若是饭碗里不愁家常饭菜,已是够好的了,应了平日口头常说的一句:平安是福。
所以我说,还是喝红枣汤罢,虽然,不免平庸了些,不免小气了些,但当神闲气定的鼻息随着红枣汤的丝丝香甜充盈着每一个日子时,便会真切地感觉到,我们的生活,并不要比蜜甜,有红枣汤这么微微温甜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