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午，5号病房又传来剧烈的吵骂声，打破了呼吸科的宁静。还是只听见男人愤怒的喊叫，听不见对方的回应。值班护士阿丽疾步跑去。

洁白的被单里裹着一个瘦小的身子，只露出一张焦黄、瘦长的脸，深陷进去的两只眼像看不见底的黑洞。不敢想象，那么粗犷暴怒的声音发自10床这个干瘦的耄耋老人。坐在床脚的王阿婆正在独自抹泪。见护士进来，赶紧起身抱歉地说：“又吵到你们了。我一直劝他小点声的！”面善、胆怯的王阿婆不安地解释着，红着两眼，不停地搓着双手。

阿公你有什么事告诉我们啊，不要凶阿婆了。她快80岁了，每天给你送饭，很辛苦的。你为什么要出院啊？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还是？

王阿婆见老公闭眼不语，忙说：“不关你们的事，他要回家，不想做手术。”“为什么?手术是我们陈主任做，他是博士！许多人托人找关系都要他做呢。奥？是不是钱不够？”王阿婆着急地说：“有钱，有钱，凑够了！什么都不是。”正说着呼叫铃响了，望着身孕在身的阿丽一脸的疲惫，王阿婆很过意不去地说：“没事，快忙去，小心点啊！”阿丽拖着笨重的身体对着仍紧闭双眼的王阿公说：阿公后天您手术，这两天要控制情绪，千万不要发火！我去换针水了。”

阿丽走后，王阿婆扶着老公床边说：我再试试，如果明天办不成，就出院！

从当天下午起，王阿婆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趟趟地往主任办公室门口跑，东张西望，鬼鬼祟祟，不知她要干什么？

第二天早上，王阿婆又来到陈主任办公室，一表人才的陈主任见又是她，线条分明的脸上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仍和蔼地说：“阿婆，您不要再费心思了，如果这样坚持，我就不给阿公做手术了！”“别！千万别啊！”王阿婆着急地说着就颤巍巍地跪下去了。陈主任一个箭步过去，有力的双臂抱起了王阿婆“别这样！老人家，您不能这样！”他把王阿婆扶坐在凳子上，强硬却耐心地说：我不能收您的钱，不是嫌少！你们为了手术把家里的耕牛都卖了，山区那么穷，你们还要生活呢！就算院里没规定，我也不能收！我家里不缺钱，有车有房，等阿公好了约你们一起去我们家里看看。

“我知道你们城里人有钱，可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不收阿公就不肯做手术，还要出院。”“那，我先收下吧！”无奈的陈主任终于接过一个邹巴巴，四周磨得露出白边的红包。王阿婆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第二天手术非常成功。从麻醉中醒来的王阿公第一句话是：“亏了你，老太婆！”等麻药完全过去，王阿公不顾医护人员少说话的劝阻，狡黠地对阿婆说：“听我的没错！我们没钱又没权，一个粤北山区的农民，凭什么省城大医院的主任亲手给你做手术？那是拿我们做试验！人家嫌一千元少才不收呢。傻老婆喔。”得意地说完才觉得伤口很痛忙捂着躺下。“不要说了，还是你厉害！好好休息吧。”

王阿公恢复得很快，术后第四天，两个老人嘀咕起来：奇怪,这几天怎么没催款单?因忙着照顾阿公，阿婆也没顾上看药费单。两人急忙一张张打开，只见上面赫然显出手术前一天交了5千元。他们急了，谁会替他们交钱呢？阿婆忙去找护士问，才知，他们给陈主任的两千陈主任不但没拿，自己还添了两千，医护人员知道了也自愿捐出一千。

一对老人相拥而泣。王阿公狠狠地捶着病床悔恨地说：我怎么会那么想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