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记得那个中秋，那轮月。圆圆的如师姐的脸，洁洁的如师姐的面，柔柔的如师姐的发。

师姐叫霞，是我十八时在汉江河畔宜城县一个叫南营的皮鞋厂里认识的。别看我的年龄比 她大一点，但她比我入门早，我俩共一个师傅。因此，我得叫她师姐。

师姐安排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拔楦头。那楦头是做皮鞋用的模具，木质的，很光，整个儿被已成了型的皮鞋包在里面。她说我是男人，劲大，应该做这活儿。我见师姐很利索的把钩子钩进楦孔里，双手扣住鞋的后帮，一猫腰，不用多费劲，呼地一声响，皮鞋便脱楦而出，那样子很潇洒。我也试着拔了一个，可把手指都抠痛了，皮鞋还是拔不出来。

师姐看着我涨红的脸，“扑噗”笑了出来，她说不要使蛮劲，就像脱你自己脚上的鞋子一样，省着来。她边说边拉过我的手，手把手教我。说句真心话，那一刻我什么也没记住，只记住她的手好软好软。难怪《红楼梦》里的贾宝玉说，女人都是水做的骨肉！

转眼就快到中秋节了，我和师姐日渐熟络起来。师姐是本地人，她常约我到她家去坐坐，可我总觉得有点惶惶然，一直没敢答应。我从师姐不满的眼神里看到一丝恋情，我的睡梦中也出现了师姐那张圆圆的脸，常常挥之不去，剪不断，理还乱，我想我可能要恋爱了。这时发生了一个小小的笑话，迅速澎胀起我对师姐的恋情。

每次上班，师姐总要提前几分钟到来，若车间的大门没有打开，她便拐到我的宿舍里坐一坐，并会随手翻翻我买回来的各种书籍。那天师姐看到我用香皂洗头，就呵呵一笑跑了出去。等到下班，她递给我几块钱，让我到街上去给她买发乳。我一听到这两个字，脸顿时就红了起来。

那是八十年代初，中国的国门刚刚打开，许多新鲜的名词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再加上我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山村毛头小伙子，我望着师姐已经很饱满的前胸，咬文嚼字的心想，它已经够大，够诱人的了，干嘛还要把它发一发？便迟迟疑疑地说，不.......不用了吧。师姐看看我的脸，又顺着我的眼神看看自己，立刻明白了过来，脸上也突地罩上一层彩霞。她轻声说，你这呆子，发乳就是我要送给你的洗头护发膏。

哦？！我一脸的憨相。

中秋节那天，厂里放假，只有我一个人孤独的守着一片工厂，望着片片和着秋风飘零的落叶，一股离家的悲怆便蓦然袭上心头。到了晚上，师姐带着月饼来到了我的宿舍，见到师姐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差点就想流出来。师姐说今晚的月光最美，最圆，最亮，我们一定不要错过这个赏月的机会，出去走走吧。

厂外有一条小径通向汉江河畔，皎洁的月光普照着大地，把远处的河面和附近甘蔗林都罩上一层朦胧的青色，越发显得夜的静谧和美丽。我和师姐没有说话，并排走在小路上，我的心里便怦怦的跳个不停，一种强烈的渴望想拉住她的手，可就是没有勇气伸出来。

师姐忽然笑了，她说我们去偷甘蔗怎么样？这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子，一个在我心目中如天使般的师姐，竟和为人所不耻的“偷”字联系上了，这是我一时所不能接受的。我木然着，没有言语也没有动。

师姐用略带冰凉的手指点了点我的脑门，那情那景很像《射雕英雄传》里的傻郭靖和俏黄蓉。师姐说，你不来我来。她说做就做，并且还仔细地选择了一家长得较好的蔗林下手。师姐把甘蔗折得山响，喀嚓、喀嚓声在寂静的夜空传出老远、老远。我的心里如揣小兔，浑身冒出了冷汗。我的傻师姐，你平日的精明都到哪儿去了，不能轻点么......越是担心越有事，这不，那边的蔗棚里有人大呼小叫地追了过来，我也不要甘蔗了，拉起师姐沿着汉江河畔飞跑起来。只一会，师姐便累得气喘吁吁跑不动了。我蹲下，想让她伏在我的身上，我来背她跑，她却扭怩起来。我也喘口气，听听后面没有了脚步声，这才放下心来，忙拉着她往旁边的小树林里钻去。在一片月光照不到的的阴影处，师姐站住了。师姐说，知道嘛，我们去偷的蔗林是我家的。

什么？是你家的。

师姐害羞的点点头，“我故意这么做，就是想让你能拉着我的手”。师姐声音很小，很小，但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那晚，趁着月亮钻进云层的时候，我和师姐不约而同的拥抱到了一起，我吻了我的师姐，吻下了那个如月亮般散发着香气的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