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作家无论以哪一种方式写作,都摆脱不了文化地理给其带来的黏性和影响。在散文创作向传统和现代双重掘进的全新语境下,苗理洁更多地倾向自然万物和历史记忆,对人与自然、传统与现代的双重命题的思考不断深化,在不事雕琢、娓娓道来的文字叙说中,彰显作品的理性和睿智色彩。
近几年来,身兼作家和民间文艺家双重身份的苗理洁,创作了大量富有惠州特色的文化地理散文,并先后出版过《水城故事》《逝水流痕》《水韵鹅城》等多部散文集,其作品《罗浮瞰秋》《童谣里的惠州风情》曾在去年和今年的“中国散文年会”评选活动中获得二等奖。她的作品,构思精巧,语言清新,情感温润,艺术特色明显:在创作理念上,不刻意追求所谓的创新和突破;在文本选择上,与现代性保持适当的距离,以求得一种传统的诗性书写;在叙事逻辑上,常常以惠州的大地山川、花鸟虫鱼、民俗风情等作为叙述的起点,营造一种敬畏自然、敬畏传统的理性基调。这种来自生活感性、归于文化理性的创作追求,让她最终脱颖而出,成为惠州少有的具有较强文化地理意识的作家。这些散文,经过她富有自我风格的书写,呈现了惠州文化长河中一条曲径通幽的清溪,让广大读者在迅疾的社会变革和世俗的庸常生活中,能够静一静心境、定一定情怀,用心感知这座城市的自然脉搏和别样风景。
来自山川、地理、民俗,
归于多姿多彩的本土文化
惠州是苗理洁的创作根据地、文化原乡和创作理念的基点。几十年来,生于斯、长于斯的她凭借女性特有的细微观察、体验和对日常生活的热爱,丰富着自己的文学创作素材;而来自书香之家的出身,使得她青少年时期能够拥有较之同龄人更多的知识获取、咀嚼和沉淀,为后来的创作奠定睿智的基调,最终“成于斯”,在文化地理散文创作上呈现自家面貌。
众所周知,文化地理散文创作易学难精。“易学”是指入门容易,写下一些体验性和知识性文字并不难;“难精”是指要透过这些文字,厘清文化地理与一个地方日常生活的紧密关联,从中爬梳出地缘性特点和其中的历史文化纹理。在这方面,苗理洁的文化地理散文展示其与众不同的一面。
《虫声新透绿窗纱》《想起旧时的“药箱子”》《故乡的园子》等作品,她善于从日常的体验中发现普通人常常忽略的细节,以一种不事雕琢的语言,去描绘自然界的天籁、新绿、虫草。比如,当许多作者惯于赞美木棉树的英雄气质的时候,她谦卑地俯下身子,去“捡拾”已经凋谢的木棉花:“每逢春天,木棉花开的季节,树下总有拾木棉花的人。拾回家晒干是一味很好的中药。”于是,木棉树就这样走向了民间、走向了庸常的生活,呈现出另外一种生命形式的韧劲和质地。再如,端午节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之一,各地均有赛龙舟、吃粽子、悬挂艾叶菖蒲等习俗,大同小异,要呈现出一个不一样的端午节不太容易。在《多彩端午》一文中,苗理洁通过总结数十年的生活经验,大胆而自信等为端午定调——“如果要用色彩去界定(惠州)端午节的话,我认定它是多彩的。”接着她展示一个富有惠州特色的“五月节”(端午节):蝉鸣荔熟时节,“大娘翻山越岭采来粽子叶、艾叶,小妹攀着梯子采摘桃树枝。”苗理洁笔下的惠州民俗,来自原汁原味的呈现,但又有自己的理解和诠释:“百姓心目中侠士般的菖蒲,以它独特的魅力,成为惠州人端午节一道不可缺少的风景。”
来自日常生活的感性体验,
归于叙事逻辑清晰的文化理性
苗理洁的散文首先是感性的,具有女性温润而细腻的书写特质,但又超越了那种对于大自然、风土人情的表面化、同质化书写。她的文字蕴含着对脚下这片土地上各种生灵的尊重与敬畏、对原始生命力的诗性崇拜,以及对惠州人民自由热烈的生活态度和务实进取精神的由衷礼赞。苗理洁的散文又是兼具理性的,其文化地理散文将节气、物候、风俗民情等作为一种知识性叙事进入文本,从而确立起理性述说的品质。当这些知识、经验与作者在特定的生活时空和文化语境中互相交融,作品便有了感性与理性兼备的特点,进一步丰富了叙事风格,拓展了作品的张力。
从苗理洁描写“惠州的水”可见一斑。惠州是一座水城,从小在西湖边看惯水湄山晖、听过东江沉稳涛声的苗理洁,对“惠州的水”有着与自身的生命律动近乎一致的感知和体悟。她的多篇散文,从一个侧面描写惠州多姿多彩的水文化,探寻岭东雄郡雄武精神的来龙去脉。在《浮想联翩水东街》中,她亲切地将见证惠州千年文化发展的水东街称为“水之骄子”。在她看来,水东街是世俗的,“一切皆因水之缘故,水东街的商贸活动直接关系到惠州百姓的民生。”“竹椅、竹凳、竹箩、竹筐……还有那五金、百货、纸品、药品等货物,无一不是船载水运来。顺风顺水的水东街,想不兴旺都好难哦。”另一方面,水东街是超然的,她见惯了大风大浪、习惯了云卷云舒,“再走千年也依然如故”。在《逆水悠悠江水长》一文中,她写道:“中国大河、大江常常是‘一江春水向东流’,而东江却自东向西流。”她从东江敢于”逆水“而行的流向,探究惠州这座城市的精神气质和岭东雄郡的文化基因:“自信奋勇,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兼容并蓄,八方辏集,融合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