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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丈珊瑚是木棉,花开红比朝霞鲜
作者:吴海燕    来源:    日期:2015-03-17 16:09:04

 

初识木棉还是在优美的诗词中,清人屈大均在木棉诗中写道“十丈珊瑚是木棉,花开红比朝霞鲜。天南树树皆烽火,不及攀枝花可怜!参天古干争盘拿,花时无叶何纷葩!白缀枝枝蝴蝶茧,红烧朵朵芙蓉砂。”诗中将木棉的样貌格调,描写得可谓是淋漓尽致。据说木棉也叫琼枝,多美好的名字,如玉露琼花一般。还在北方读书的时候,这美丽的木棉花伴着温暖的南国春风,曾经无数次走进我的梦里,给了我很多美好的记忆和想象。

今年二月,虽然北方的樱桃花也已经开了,但仍然是春寒料峭。接到远在岭南的好友的电话,聊了很多关于工作和写作的事情,结尾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现在木棉花都开了,大街小巷都是,很漂亮”。就走样,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开始了,其实也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为了看看那美丽的琼枝木棉,抚摸那怡人的南国春风。

怀着期待的心情,我走出了大别山,穿过辽阔的江汉平原、高大的五岭山脉,来到了一座岭南小城惠州。一出火车站,朋友早早就等在那里了,他热情地接过行李,一路上嘘寒问暖,显得很兴奋,但我还是不住地向外张望,寻找那“浓须大面好英雄,壮气高冠何落落。后出堂榴枉有名,同时桃杏惭轻薄”的木棉花。

突然间,我看到了道路旁长满了高大的一排树木,树冠像一个华盖,火红火红的,美得是那么的纯粹,没有一丝杂质。哦,那就是木棉了,看到的那一刻间,我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像个孩子一样趴在车窗呆呆的看着,车子行驶的很快,树木都是一扫而过,很难看清楚具体模样。也就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我才真正理解那些赞美她的诗人,当他们第一眼看到木棉时,那伟岸壮美的形象,不约而同的都转化为优美的诗篇,正如宋代刘克庄诗中所言:“几树半天红似染,居人云是木棉花。”作为客居此地的诗人,此刻对木棉以及木棉形象的感受,也只有最美的云霞能够比拟。

打开车窗户,一股温暖和煦的风迎面而来,让人觉得很舒服,风里面杂质着丝丝木棉花的香气,这种味道很特别,清新淡雅却很有穿透力,让人回味绵长。仿佛你能感受出那香味从鼻腔进入肺腑的整个过程。想来这美丽的岭南,或许也是像这木棉花一样吧,不然怎么能吸引那么多的人哩?

就这样沐浴着木棉花香,我到友人家了,一大桌子饭菜已经早早备好。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聊天,都高兴极了,时间也过的很快。渐渐我也有点疲乏了,来到卧房,房子很宽敞明亮,静静地躺在舒服的大床上,想着路上那美丽壮观的木棉,我依然还是兴奋地难以入眠。于是就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走到窗台时,我随手拉开窗帘,想看看外面的风光,没想到那一瞬间我彻底惊呆了。

窗户外,一棵高大的木棉正在迎风怒放着,而且有些花朵离窗户很近很近,仿佛他们对房内的事物感到很好奇一样,想将那可爱的头伸进来看个究竟。我的目光正直直的和它对视。她也很大气,没有一丝的羞涩,睁大眼睛友好的看着我,这一刻我终于看清楚那让我魂牵梦绕的可爱生灵,原来木棉花的花瓣只有五个,但是花瓣却很大很坚挺,紧紧的包围一束绵密的黄色花蕊,收束于紧实的花托,一朵朵都有饭碗那么大。难怪古人诗中说木棉“覆之如铃仰如爵,赤瓣熊熊星有角”。现在看来,这再形象不过了。花儿迎着阳春自树顶端向下蔓延。花瓣上有细腻平滑的条纹,就像少女柔嫩的肌肤一样,木棉花的花瓣嫩的让人不忍近观,看着那清纯的花瓣,恐怕只有古人咏莲的“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才能表达得清楚。静嗅花香,清新中似乎有一丝淡淡的清酒味,每一个毛孔都能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木棉开花的时候是没有叶子的,但是整个枝头都绽满了花朵,一簇簇的,虽然拥挤,但很和谐。

“岁岁年年五岭间,北人无路望朱颜”,此刻才能真正体会出当时诗人看到木棉后的兴奋和豪迈,木棉花的树干很伟岸,下面一节似乎有很多刺,就像蒺藜一般,让人望而生畏。但是越到上面,树枝越显得光滑,仿佛一枝枝玉手,托着采自莲池的净花,在这木棉花中,我仿佛看到那些艰苦创业的岭南人民,他们的腿脚上,或许也因为创业时候的艰辛,生满厚茧变得粗糙。但是他们没有向人倾诉和展示这些,而是将最美的花朵盛开在枝头,让来到这里的人体会到生活的美好,找到自己的价值和未来。

开着窗帘,对着木棉,怀着美好的想象,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这一夜睡的舒服极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窗外有孩童和老人的欢笑声,于是披上衣服,来到窗前,原来是一群老人孩子在捡拾掉落的木棉花,他们手上都挎着一个小花篮,一边捡着花一边谈笑着,虽然此情此景,有黛玉葬花式的意境,却全然没有一丝的“留春不住”的落寞,或许对于四季如春的岭南来讲,这点点春光与其他季节没什么区别吧。

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我也禁不住被感染了,没有多想,连忙下楼加入了捡拾木棉的行列。很快我们将树下的木棉捡得干干净净了,一起坐在木棉树下的石凳上,将捡来的木棉一并排开,那花蕊和花瓣连在一起,和长在枝头的花朵一样的鲜艳,完全没有萎靡凋零的伤感,就像一个通悟透彻的智者一样。从一位捡木棉花的当地老者那里,我才知道原来这木棉花不仅仅是好看,而且浑身是宝,木棉的树皮叫作海桐皮,可以入药,味道微苦,性质平和,有宣散风湿的功效。过去岭南人口稀少,树木茂密,外加气候炎热,很多人都会有不同程度的风湿病,正是这木棉树皮,减轻了当地人的疾病痛苦,除了树皮以外,木棉花还可以治腰脚不遂,顽痹腿膝疼痛,霍乱,赤白泻痢,血痢,疥癣等疾病。可以说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良药。

木棉花落后还会结果,岭南人以木棉为棉絮,做成棉衣、棉被、枕垫,温暖柔软,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作为贡品进入皇宫,唐代诗人李琮有“衣裁木上棉”之句。宋代郑熊《番禺杂记》载:“木棉树高二三丈,切类桐木,二三月花既谢,芯为绵。彼人织之为毯,洁白如雪,温暖无比。”除此之外,木棉的木材质地绵密,能防虫蛀,而且散发出特别的芬芳,也是很好的家具用材,很多岭南人还喜欢将木棉花做成各色美食,也有很好的保健养胃的功能。从老者的话里,我似乎明白了木棉花受人喜爱的原因,人们不仅仅是为了那枝头的“彩霞”来赞美它,更多的还有木棉花身上默默奉献的精神,就如同这些热爱家乡的岭南人一样,正是他们和千千万万寻梦者的共同努力,才让这岭南变成了祖国的明珠。

这时候一朵花落在了我的面前,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木棉是仰面落下的,花瓣干净的一尘不染。或许这一朵朵自始自终都仰面朝天的木棉,正是岭南人的风骨精神之所在吧。看到这些花朵,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到慧能、海瑞、袁崇焕、陈白沙,这一串串感天动地的名字,他们或许也是在某一个花开的早晨,来到同样的木棉花下读书,看着洒脱大气、傲骨凛然的木棉,于是他们感悟到了什么。这样的点滴感悟,成就了他们“竹可焚而不可改其节,玉可碎也不可改其白”的高尚情操,正是这样一批批的岭南人,让中华的文脉穿透海峡,延续千年,成就了这大美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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