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如往年一样,在三叔热心积极地招呼下,我们一大房人回老家祭祖。程序和形式都是我熟悉的,无非就是买来纸宝蜡烛香,备齐三牲酒水外加几串炸响的鞭炮等,三叔用箩筐扁担往肩上一挑就出发了。一大房人老老少少戴上笠麻撑起遮里(客家话:雨伞之意),拿着扫把扛起锄头,由三叔领着往村旁的黄泥坎走去。 小路泥泞弯曲但是不算遥远,穿过一片竹林子沿着菜垅边上的地埂走了不多会儿,就来到黄泥坎的老坟地。老坟地很老了,阿公在世时也说不清楚是第几世祖所筑,坟堂依坡地而建,是前低后高典型的客家人坐椅地堂样式,想来建坟的前辈应该是请风 “挂纸”之后就可以动手割草除泥清扫坟堂的杂物了。我半蹲在老坟堂的石碑前,仔细辨认着上面阴刻着的文字,只大概看得清“民国十一年、得昌廷建”几个字样。由此我猜测这坟堂是在民国十一年为一个号“得昌”的人所筑。三叔摆上三牲等供品,点上香烛后我们就按辈份排列拜祭,这是整个祭祖过程中的最重要一环,是不允许孩子们在祖宗面前打闹嬉笑的。阿娘阿婶三姑叔婆们此时当然最重视不过了:手握焚香,诚心实意,嘴中念念有词,好像向祖宗诉说着什么。小时候的我对长辈们祭拜先祖时的“念词”是充满好奇的,总想搞清楚大人们如此认认真真念叨着的到底是什么内容?但是每当问起,大人们都以“说出来就不灵了”的理由拒绝回答。现在的我总算明白了:没有房子的祈求有房子,有房子的祈求要汽车,有汽车的祈求子女考上大学……无非就是求财求官求健康求长寿求多子多福了。拜完祖宗再拜后土,拜祭完后,焚烧纸宝金银,细看时,有吃的有穿的有用的,有纸扎的房子、汽车、手机、衣服,有印着“天地银行”字样的面值万亿的冥币无数多扎,等等物件应有尽有,总之阳间活着的人们用着的物什或者能够想到的物什统统都烧化了去,由了袅袅升腾的青烟都捎寄给祖宗先人了。 一大房人拜别了黄泥坎的祖宗先辈辞坟之后,向一个叫石头岭的山岗走去。一路上只见小车不断人群涌涌,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在石头岭四周的坟堂响起,我不由得在想一个问题:年年清明时节,男女老少不畏路途遥远坎坷,都要抽时间来拜祭祖宗先辈,到底为了什么?我们又应该以怎么样的方式来拜祭我们的祖宗先辈才科学合理呢?难道我们给予祖宗的越多祖宗才会保佑我们得到的越多吗? 山岗巍巍,祖宗无言,没有人回答我脑中的疑问。但是我清楚陶氏宗祠的对联上写着:“八州世泽,五柳家风”八个大字。其中“五柳”,即是指晋时的陶渊明老祖宗,他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他是不堪“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的。千年之下家风永存,今我陶氏子孙岂能信奉“你给予祖宗越多祖宗才会保佑你得到越多”之理? 俗话说“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清明时节,众宗亲从五湖四海走到一起共同拜祭祖先,以简单而严肃的方式缅怀祖宗纪念先辈,在此同时把话桑麻,互帮互助,既加强了沟通又增进了感情,其乐融融,应当大力提倡。但是若利用清明祭祖之时铺张浪费,大搞封建迷信,甚至拉帮结派炫富欺贫横行乡里,定当人神共愤了。 祖宗有灵,当是赞赏及支持我的想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