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莽莽,群峰林立,寺观星罗棋布。清人丘逢甲就曾写诗赞道:“罗浮五百里,远视横成岭。四百卅二峰,峰峰有灵境!” 在那众多的福地灵境当中,南楼寺是最古老的一处。炎夏七月,我与一班文友慕名而至,感受了这千年古寺的庄严和清幽…… 那是一个燠热的中午,热浪逼人。车入福田镇,便拐进了一条盘山公路,顿时融入一片广阔的绿海。不久,眼前出现了一座青石门楼,这就是南楼寺的山门,上面镌刻着一副对联:“石峒云封自古无人开密窍,天门雾锁我今有钥透玄关。”想一想,这对联还真有点玄意,道出了仙山洞府的神秘和高妙。 峰回路转,青山绵延。红叶显隐其间,于黛绿中透出绚烂,真是美不胜收;摇下车窗,山风扑面而来,使人顿感佛国的清凉。山路越来越陡,大约盘旋了十来里,眼前便出现了一道青砖筑成的城垣,与青山一色,雄浑而不失淡雅。穿过深深的门洞,眼前便是一群气相庄严的庙宇。南楼寺到了! 穿过停车场,只见南楼寺矗立在高高的地基之上,地基古朴,苍苔密布,隐隐露出“朝元洞”和“云深处”等几处刻痕,显示着这神仙洞府的高邈,斑驳的字迹古意盎然。 同样斑驳的,是南楼寺台阶两旁的条石,上面也是刻痕斑驳,字迹若隐若现。细细端详,原来山门的对联就出自这里。如果这是建寺时的遗迹,那该有一千五百多年了! 如果追本溯源,这南楼寺原名叫延祥寺,是梁武帝大同年间,由著名的景泰禅师兴建的。一千多年来,南楼寺名人辈出,游历过南楼的名人,更是不可胜数。 唐开元中,南楼寺有一位高僧怀迪,来自惠州本土。他精研佛典,通晓梵语;据传说,就是这位怀迪,将一部著名的印度佛经译成了中文,那就是佛家宝典《楞严经》。 这佛经传入中国时,有过一段曲折的经历,印度高僧般剌密谛还忍受了万般痛苦。因为这佛经是印度的国宝,他带经文出关时,被海关截获了;随后,他将经文抄写在最柔细的白毡上,然后割开自己的手臂,将白毡深深埋进血肉之中。待伤口愈合之后,他又出关来到中国,再重新割开手臂,取出那饱浸着鲜血的经文。高僧之举,实在令人感佩! 南宋诗人陆游曾经两次游历罗浮,还挥毫写下了“石楼自向云中见,仙岛谁知海上来”,这石楼指的就是石楼峰上的南楼寺。 清朝时,南楼寺迎来了僧人德堃,他能诗善画,笔法超逸。就在这座南楼寺,他把苏六朋收为弟子;后来,苏六朋成为了著名的“平民画家”,并开创了近代漫画的先河。 近代诗人苏曼殊也曾在南楼寺出家,还写下了《南楼寺怀法忍》:“万物逢摇落,姮娥耐九秋。缟衣人不见,独上寺南楼。”法忍,就是忍耐的意思。但他到底忍不住满腔的爱国激情,又投身到反帝斗争中去了。 …… 这些历史,如金玉般散逸在各类传记和诗集中。如果披沙拣金,还会找到更多,将它们串起来,将是一部璀璨的南楼历史! 我和文友们观赏着、交谈着、思考着,直到寺院的钟声响起,我才恍然回到现实,于是又信步走进佛音悠扬的大雄宝殿。 梵音舒缓而深沉,身披袈裟的僧侣,头戴居士帽,遍体青衣的善男信女,每人手执一本经书在诵唱着。我没有经书,也听不懂吟唱的内容,只能双手合十,闭目静听,也顿感空明澄碧,思绪飞升,曾经朝觐过的南海观音佛像又浮现脑海,心中一片宁静和欢悦。 就这样,一边是历史,一边是现实,我在历史与现实中徘徊,又在俗世与空灵中徜徉。 出得大雄宝殿,只觉得清风拂面,泉声泠泠。抬头一看,眼前是修竹摇曳,竹韵悠悠;东边,是一道幽深的清涧,溪水汩汩滔滔,涧边浑圆的巨石被冲刷得一尘不染。真是“泉涧泠泠皆佛法,竹符叶叶总神功”! 就在这时,一帮“驴友”,喧闹着穿过青色的门洞,进入了停车场。转瞬间,佛国的庄严镇住了他们,他们转而变得虔诚和肃穆,轻轻悄悄地四处瞻仰。在寺庙旁清清涧水中游泳的人们,也不敢高声喧哗,只是静静地洗涤身上的尘埃。佛门阻住了俗世的喧闹,南楼寺只剩下静谧和清净。 站在宽阔的停车场上,往北眺望,山下的福田镇尽收眼底。我突然悟出了“福田”的含义:是佛家把善的种子撒播在大众的心田,福田广种,给众生以幸福。“福田广种”,是多么贴切而精辟的比喻!南楼寺,不正在给我们,也给山下热浪滚滚的福田镇送去绵绵的福祉和清凉吗? 归途中,大家意犹未尽,谈笑风生。过了好久,摄影师曾登科突然要我回头眺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绵绵青山中,一块巨石巍然屹立。登科告诉我,南楼寺就坐落在这块巨石之上。 原来,我们虽在灵山之外,却仍然沐浴着南楼寺的佛光,敬仰之情顿时又油然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