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走了，古屋还在；人远去了，故事还在。 ——题记 秋长，是一个有故事的地方：有故事的历史，有故事的遗迹，有故事的文化，有故事的人……也许，当你在某一个晴朗的早晨带上相机，背着背包走进秋长时，与你不期而遇的，也许就是一部历史，一部浸透了客家人奋斗与迷惘、血汗与泪水的文化和史诗。 从叶挺故居到碧滟楼，再到会水楼、会新楼、会龙楼，我更钟情的，还是会龙楼。或许，与其它遗迹相比，它有着一段更为扑朔迷离的历史，有着一个更为神秘含蓄的故事，让人在飘渺的历史烟雾中，徒然地生出许多模糊的怅惘与想象、无奈与感喟…… 初次游览，从慢慢地走近，到悄悄地走进，我心中始终萦绕的，是一种历史的探寻与想象。每一幅影像、每一处陈迹、每一个细节，都会在我的脑海中幻化成一帧帧模糊的画面：百年前的古屋主人们，他们曾经怎样生活，为什么生活，他们，曾有着怎样的追寻与梦想，怎样的遗憾与感伤，怎样的怅惘与无奈……都无从知道。 最先的印象，自然是其气势：依山而建，因山造势，俯视着下面广阔的原野，其无以伦比的磅礴气慨仿佛契合了中国古人对王者风范的几许膜拜与期盼。 接着往前走近，看见的是月池，是禾坪。月池，也许是客家建筑中比较独特的一种风格吧，至少在北方民居中并不多见。月池已经干涸，长着经年的灌木与野草，一看便知荒芜的年岁也不少了。但看其广阔深邃的气魄，便可以想象出当年那碧波层层、鳞浪闪闪的动人景象。禾坪倒很普通，中国式民居的特色，集农用（如晒谷、晾物等）、休憩、宴席集会等多项功用于一体。只是，从那黑色的地砖中挣扎而出的小草，是否依稀记得百年前洒下的谷粒、抑或是倾倒的一杯米酒？又抑或是一个孩子摔倒后的娇嫩哭声？ 站在禾坪上仰望，百年前的繁华与昌盛、光荣与梦想，似乎都被这高高的、厚厚的墙体挡住了。高大结实的砖墙、黑暗冷漠的枪眼、沉重厚实的木门，似乎都在显示着主人的警惕与戒备。与其说是民居，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座城堡，是客家人血脉与心灵的屏障和堡垒。或许，这又是客家人和客家民居的独特之处，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客家人南迁时的无奈和南迁后的艰辛。“漂泊者的家到底在哪一边，回首故乡遥远，抬头前路依旧茫然……”是啊，家园情重，故土难离！家园，是中国人几千年来心灵上永远也解不开的情结。远离熟悉的故土，来到异土他乡，要保护家人的安全，要固守旧有的风俗，要融入当地的民情……谁又能说得出，这其中，渗透了客家人多少的痛苦与辛酸呢？又需要多少非凡的勇气和智慧呢？可以说，一部客家人南迁的历史，就是一首用鲜血、汗水和泪水凝成的诗，在历史的时空中一遍遍被人们所吟唱。 如果说在门外感受的，是恢弘的气势、森严的外表，那么，走进去在楼内所体会的，则是房屋主人处处想要体现的家族生活的繁华与细致。有“为善最乐”的横批，有“其外抱山川胜概，此间挹宇宙精华”的门联，还有精美的壁画、雕刻，在穿越百年的历史烟云后，至今仍栩栩如生、寓意深远。这是中国人“富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传统心结的写照，是中国人试图用道德的完善和文化的造诣来摆脱或者掩盖世俗的平庸体现。道德可以感化人心；文化，可以美化生活；功名，可以升华地位——楼外的功名碑，楼内的诗词对联、壁画雕刻，代表的正是中国士大夫们苦苦追寻的三个价值标准。客家围屋的主人，看来也不例外。从正面的角度看，这是古代中国人活得有价值、有意义的“魂”之所在，它推动了中国历史与文化的发展。只不过印照到今天，我们已经为其赋予了更新鲜的内涵。 再走进去，走进每一个庭院、房屋，走上每一个阁楼、廊檐，你感受与联想到的，更多的应该是这一个显赫家族的昔日的繁荣与日常生活的似曾相识的生活气息。闭上眼，想象一拨拨大大小小的孩子在庭院里追逐、打闹；女人们在悄声谈笑、呼唤着孩童；男人们刚从外面回来，洗着手，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什么；仆人们忙上忙下，锅碗瓢盆的声音在杂乱的响着，菜肴在锅里沙沙作响的美妙声音和着浓浓的烟气、油气一起升腾；当然，也许还有鸡鸭鹅之类的被人们赶着回笼的杂乱的鸣叫……一曲普通而又亲切的黄昏之歌，一幅简约而又熟稔的生活之画——就在这一个个庭院中，在这一级级石阶上，你是否听到，是否看到？恍惚间你是否跌进了历史，走进了时间的苍茫之中？你是否触摸到一幅真实的中国南方的晚清生活画面？ 踩着窄窄的木制楼梯，一遍遍曲折向上，不怕缠人的蜘蛛网，也不怕灰尘沾满双手，我来到楼顶，俯瞰整个建筑群。扑面而来的影像带给我的感受并不复杂，但很强烈：除了“恢弘”、“宏大”等形容词一起涌上来之外，我最直接想到的一个词是——“瓦浪”。还记得茅盾在《白杨礼赞》中有“麦浪”之说，今天，我触景而发，竟有了类似的感触：你看，重重叠叠的灰色屋瓦扑面而来，一层层、一叠叠，数不胜数，波叠浪涌，让你的心灵感受到一次次强劲的拍打，一次次壮美的冲击！ 走出古屋，远眺阳光明媚，会龙楼庄重肃穆，一如无声的历史，在你面前恒久地肃立、沉默…… 站在树下，倾听楼外的风声，仿佛这百年的历史，夹杂着曾经的光荣与梦想、奋斗与渴望，在这夏日的清风中，向你扑面而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