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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着母亲回娘家
作者:邓仕勇(惠州民协会员)    来源:    日期:2020-05-10 21:17:34

 

戊子年春节,我想趁着这个“黄金周”出去放松一下,可附近的旅游景点都几乎玩遍了,而远一点的旅游线路价格都不菲,并且在“黄金周”出游,处处旅游胜地都是游人如织,往往是大人看人头,小孩看屁股,赶集似的,没意思。我和三弟在家里正愁着无处可去时,在旁的母亲忽然用征询的语气搭话道:“你们没地方玩,不如到‘竹坑’去走走?”

“竹坑”是母亲的娘家。我母亲是河源人,以前有河源籍的朋友听闻我是河源人的儿子,就问,你妈是河源哪个地方的?我答,竹坑。然而他们都摇头表示不知。现经我上网查询后方才得知,母亲娘家的具体地址应是河源市东源县仙塘镇竹坑村——一个又远又偏的小山村。

我长这么大,只去过一次外婆家,并且那时还是个未断奶的娃娃,因此,母亲的娘家在我心中连个模糊印象都没有。外婆在母亲十来岁的时候就病逝了,外公是河源桂山林场的职工,自母亲出嫁后,他便把俩儿子带到离家有几十公里的林场去生活。母亲探亲,一般都是去桂山林场。所以说,这竹坑村不仅我们兄弟去得少,就连母亲也极少回。如今,虽然我们兄弟几人都长大了,但对竹坑总有一份很奇特的向往,都想去呢!于是,母亲的提议马上得到了我们兄弟的热烈响应。

说走就走,我们很快就钻进汽车里准备出发,可在车上等了近20分钟才见母亲大包小包地提了好几袋年货和一些衣物走下楼来。母亲歉意地对我们笑着说,“好久没回去了,得给那边的亲戚带点手信(礼物)。”我们听了,不禁脸红――只顾去玩,这些倒给忘了。

车子经火车西站上了“惠河”高速公路,随着车内悠扬的音乐,我的心思早已飞向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竹坑”。自懂事起,母亲就经常给我们兄弟描述她的娘家:那里的山很大,到处都是竹子,人进去,出不来;那里的野兽很多,随便在屋后放个铁夹子,晚上就有肉吃;那里的果树很多,桃子在树上熟了烂了都没人摘;那里的特产很多,爽爽的竹笋酸酸的脆萝卜让你听到都流口水……

不到两个钟头,我们便到达了河源市东源县仙塘区。母亲望着车窗外渐渐熟悉的山村,无比兴奋:“这是XXX村,我有一个同学就嫁这里,穷得很,经常回娘家讨米,后来俩夫妻跟人家学会了种香菇,发了财,念着娘家的好,给她爸妈一人5千元。那时的钱耐用,顶现在的5万元……”“那村有个砖窑,我们小时候常砍柴去那里卖。从我村到这,路途很远,同行的几个小伙伴挑得吃不消,为减轻重荷,常常边走边扔。我看了觉得可惜,他们扔,我就捡,虽然肩膀都给扁担压出血泡来,但每次到达收购站后,卖的钱都比他们多……”“前面山那边,有家人建了套房子,家中经常莫明其妙地失火,烧了几次,以为家中闹鬼,吓得赶紧搬家。有个大学生不信邪,带人去勘察,很快就解开了谜,原来那家人的房子是建在一个温泉上。有个头脑精明的生意人,赶紧掏钱买下了那块地进行开发,赚了不少钱……”平时沉默寡言的母亲,今天一反常态地口若悬河,接连不断的故事让我们听得津津有味。

“慢点开慢点开!”母亲忽然终止她的故事,叫了起来。她将头探出车窗外,辨认了一下,便指着公路前方左边的一条小路说:“沿这条山路开进去就是竹坑。”

我看了一下,发现那是条水泥路,心中十分高兴,原以为要走那些尽是石头的山路呢。可这高兴的心情一会儿就消退了。这水泥路很窄,只能容一辆汽车通行,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深沟,不仅陡峭,并且弯多,而公路边上连个护拦都没有。我的心提到了嗓根眼上,虽说拿到驾驶牌照有好几年,但在这样的山路上还是头次行驶。我把汽车的档位挂在一档处,缓慢地向上爬行。

“那块大石,下面有个洞,能容三四人,我们砍柴时遇到下雨,就会在里面躲雨……”“那棵大树,树龄有数百年,三个大人都抱不拢,我们管它叫‘伯公树’。以前村里人倘若有个三灾六难,就备上三牲和香烛到这树下祭拜一番,便往往能够祛灾避难、迎祥纳福……”“那条溪沟,坑螺特多,伸手往水下随便抓一把就能抓几个上来,配上大蒜、辣椒炒熟,味鲜肉爽,非常好吃……”母亲此时像一位导游,频频指着窗外的景物给我们作介绍。

 “这个地方我最有印象!” 一直默默地坐在车上的父亲突然插话道。父亲让我将车子在一片还算平坦的地方靠边停住,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他指着路旁一条几乎淹没在杂草丛中的小路说:“我当年跟你妈相亲就是从这条山路走进去的。”我们也纷纷走下车来,顺着父亲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那小道弯弯曲曲地延伸到不远处的一座高山下。父亲说:“这座山的那边,就是竹坑。”

父亲告诉我们,三十多年前,他和爷爷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翻山越岭走到我们现在这个位置时,已经精疲力竭,又乏又饿。望着前面这座高耸的山峰,父亲泄气了,坐在草地上,任爷爷怎么催促也不肯起来。正当爷爷也准备放弃之际,父亲忽然发现那座山的山腰上闪过一道光,似乎有户人家,忙告诉爷爷。爷爷对那山腰望了望,说看不清,但想到那里如果真有人家,就可以上去讨点吃的。于是俩父子又重新振作起来继续前行,上山时,俩人合推一辆自行车,推上一段路后再下来推另一辆。当到达半山腰时,父亲才证实自己刚才所看见的东西只是个幻觉。父亲认为这可能是天意,于是紧咬牙关竭力虔心地翻过了这座大山。

真悬啊,如果父亲当时放弃了,这世上就不会有我们兄弟几个了!爷爷当初怎会带着父亲远走二百多公里路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村讨老婆呢?这,肯定有许多精彩的故事!有时间得找父亲好好了解一番,说不定能挖出很多猛料呢!

现在有了公路,那条小道就没人走了。公路要绕过那座大山,得走很长一段路,还要爬一个非常陡峭的山坡。上那坡,差点出事故。我开的车子是一辆有七个座位的面包车,然而实载人数有10人,虽然有两个是孩子,但还是超载了。爬坡时,不知是我胆怯还是车子的动力不够,挂着一档不仅上不去,并且还往后溜。我吓坏了,慌忙中猛拉住手刹,狂踩脚刹,好不容易将车子停稳后,赶紧让车上的人统统下去。等把空车开上坡顶后,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浑身都是冷汗。真不敢想象刚才如果车子刹不住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翻过那个山坡,再往前走几百米后,终于到达了竹坑村。

进村后,母亲不断遇到熟人,都要我停下车来聊上几句。

“哎哟哟,是阿琼啊,十几年没见,认不得了!”说话的是一位正在路边放牛的老人,是外公生前的朋友。

“老同学回来啦,下车到屋里坐会儿!”说话的人正拿着把刀子在破篾编筐,是母亲的小学同学。

“哦,侄女啊,孙子都那么大了?好福气啊!”说话的人是比母亲年纪还小一点的妇人,母亲却让我以“婆”字相称。

……

乡亲们大部分都不认得母亲了,要她先自我介绍一番,对方才知道来者何人。

母亲带着我们先去她的一个姑姑家。竹坑村给我的感觉就是一条地势较为平缓的大山沟,公路的尽头也就是山沟的尽头。母亲的姑姑家就坐落于公路的尽头处。这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房,外表没装修,跟许多农村的楼房一样,先建成住人,等将来有钱再装修。我叫“姑婆”的那位老太太也不认得母亲了。因我们是突然造访,恰巧她的两个儿子又都不在家,她显得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不停地端着果盘让我们吃桔子和花生,给我们倒水时,还差点让开水烫着。桔子很甜,花生很香,能嚼出悠悠的乡土滋味。姑婆家中还有一个媳妇和两个孙子。她的媳妇年纪跟我差不多,衣着朴素,有些拘谨,俩小孩一边一个跟在她后面,怯生生地盯着我们,母亲递给他们几包“蛋黄派”,也不敢接。 

姑婆家里简陋而凌乱,没几件现代化的物件儿,还有一股莫名的霉味。我女儿和小侄子在屋子待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吵着要到外面去玩,我们几个年青的也不想听母亲她们聊家长里短,也趁机跟着溜了出去。

姑婆家门外不远有一条小溪,虽是冬天,但溪水两边还是长满了绿茵茵的青草。一块表面平整的大石头铺在小溪边上,这可能就是姑婆家汲水和洗衣服的地方了。溪水清澈见底,蹲在石头上就能清晰地看到水底下游来游去的小鱼和沙子。要是在夏天,我肯定会跳下去戏水一番,但这时却不敢,前几天那百年不遇的寒流至今余威犹在,太冷了!大石头的一旁并排地放着两根粗粗的树杆,这就算是通往小溪另一边的小桥了。小桥的那端是块坡地,长满了一丛丛的竹子,青翠、峻拔、坚韧的竹子参参差差,织成一片绿的海洋,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顶。我来自农村,对竹子司空见惯,虽置身于竹林,却怎么也找不到“竹林七贤”的那份恣肆酣畅,转了一会儿,便索然寡味了。倒是女儿和侄子,兴奋得像两只兔子,蹦来跳去,捡了一大堆竹壳。

也许是太久没有见面和沟通,虽然亲情还在,但都给时间冲淡了,我们跟姑婆一家没太多的话聊,待了半个来钟头,便起身告辞了。

我们开着车子在村里走走停停,只见映入眼帘的都是些矮小瓦房,有些还倒塌了。在一座老房子的墙壁上还残存着一些红色的大字,字迹已模糊不清,估计是“农业学大寨”之类的标语。

母亲告诉我们,“竹坑”原住有三百多人,人们生活习惯比较传统,勤劳,虽然经济贫困,但基本能自给自足。改革开放后,人们纷纷走出大山,有的发了财,有的做了大官,如今留在村里的,大部分都是些孤老残弱,加起来不足50人。

“这就是我的家。”母亲指着前面一座房子说道。哦,到外婆家了!我们欢呼起来。

待走下车一看,我们都有点失望——外婆家的房子已经坍塌了一半,破砖碎瓦散落一地,里面长满野草。我们想入里面去,但外面给邻居用篱笆围起来做了菜地,只能隔着菜园看。望着那些断垣残壁,我们都黯然神伤,母亲更是泪流满面:“当头这间是你大舅的房间,隔壁是二舅的,再过来才是我的房间,如今都倒了……”

外婆家的房子虽然倒塌了,但山长水远好不容易来到,怎么样也得照几张相片带回去留念。我们拿着相机,摆出各种姿势,一阵猛拍,恨不得将外婆家屋前屋后的所有景物都收入镜头里。

这里的房子建得都很密集,基本上是连在一起的,这使我那来自山东的弟媳妇很是不解:“为何不分开建房呢,住得这么近,不闹矛盾么?”“大家虽然住得这么近,但邻里之间非常和睦。”母亲说,“谁家蒸了糕点,谁家抓到了野兽,谁家从山外带回一些好东西,总会给左邻右舍送些过去,一起分享。哪像现在的城里人,门对门的,老死都不相来往!”

离开外婆家,母亲又带我们去参观“竹坑小学”。在那里,母亲竟碰到了她的小学老师——刘其曾老师。分隔将近半个世纪,忽地相见,师生都显得分外高兴。刘老师已经退休了,他兢兢业业耕耘于三尺讲台数十年,竹坑村家家户户都有他的学生,父母是他的学生,儿女也是他的学生,如今却仍然退而不休,还在学校里教导着几个小孩。“山里穷,别说老师,就是那些小年青都留不住啊。有一天我走了,真不知道村里的孩子该怎么办?”刘老师脸上写满忧虑。我听后,眼眶不禁湿润模糊了,心中涌出一阵酸楚,惟愿刘老师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母亲后来还带着我们走马观花似的走访了几家亲戚。大家见面后,望着彼此脸上的皱纹,言谈中无不感叹着光阴过得太快。要知道,我母亲出嫁离开村子时还是个刚满18岁的姑娘,如今孙子都1米多高了。当踏上归途时,父亲对母亲说,这可能是你有生之年最后一次回“竹坑”了。我通过汽车的倒后镜发现母亲脸上立刻浮现出万般的不舍,眼睛一直不离那渐行渐远的竹坑村。是啊,这个偏远的小山村,是母亲的根,她又怎能从心中割舍掉呢。我忙安慰道:“妈,您别难过,现在竹坑已铺上了水泥路,我开车很方便,您想什么时候回来看看都可以!”

在电脑中敲打出上述文字后,我仍然思绪万千。也许,对于我的妻子、孩子、弟媳妇他们来说,“竹坑”不过是一个游玩的景点,像曾经去过的许多地方没什么两样。可对于我来说,那里虽然不是我生活成长的地方,但因为是“母亲的娘家”,在我心中便多了一份亲切,多了一份牵挂,多了一种连我都说不出来的情愫。从今往后,当朋友、子孙再问起“母亲的娘家”,我的回答将不再仅仅是干巴抽象的“竹坑”两个字,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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