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生肖属牛,紧随子鼠之后,因此这辈子好像与鼠们就脱不了干系,到哪儿都要发生几场遭遇战,下面就挑些印象深刻的讲一讲,也算是应应景吧。
1968年冬,我们下乡务农成了知青。这年秋收还可以,但翌年的春种遇上寒潮,播下去的谷子烂在了秧田,重播时换了品种掌握不够好造成减产,结果分口粮时一个月只有15公斤谷子,加工后一天的分量只有区区六两多大米,根本不够我们那消化功能奇佳的肠胃垫底。其实生产队在夏收前已有预估,所以赶在之前就去几十里外的山田种上大禾(一年一造的水稻),并在更高一点的旱地种了许多番薯。谁知秋天前去收获却发现谷子被鼠辈们啃得七零八落损失严重,番薯长势良好却见地垄中间长得大一点的都被吃掉大半,周边的皮层与底部形成一个一个的窟窿遍布地面,真是满目疮痍,搞得我们只好去垄边寻找吃剩的挖回来,辛辛苦苦却只是喂饱了这些家伙,我们只能吃它们的剩饭,气得我们放声大骂却又觉得于事无补,但与鼠辈们的场子却就此结下了。
1972年底,我幸运地被招工到了附城粮所。该所除了办公室外下辖三个部门,分别是仓储、门市与加工厂。其中仓储部门负责收购公粮余粮、储备谷物与战备粮,防鼠、灭鼠是其中的一个主要职责。职工们创造出许多对付老鼠的方法,比方说利用麻袋抓鼠就是他们教我的,可不曾想一次全所抓鼠的行动中,任职加工厂的在下却成了主角。话说我入职的第二年春天一个晚上,所里在一个祠堂后进改成的会议室召开大会,已经有部分干部职工先我到达会场安静地坐好了,我也赶紧跨上最后几级台阶准备进去,猛然发现一只肥肥胖胖的大老鼠正鬼鬼祟祟从屋里爬上门槛准备逃往室外,我立即张开双臂往前猛跨一步作出一个猛扑的架势,同时大喝一声“打老鼠!”,那大老鼠被吓得调头窜回办公室,顿时造成一片大乱,部分女职工赶紧站到凳上放声尖叫,几个男职工也紧紧张张的抬脚就跺,但大老鼠专往凳底钻,一时还拿它没办法。堵住大门的我见此形势,赶紧从门外一把用旧了的竹扫里抽出一根小竹子握好,跨进门后反手把门关上断绝了大老鼠的逃跑之路,然后在靠墙的一排凳子中抽出一张形成一个下手空间,高举竹子做好准备。当大老鼠沿着墙边转了大半圈跑到这里,我手起竹落狠狠抽下去正中其背,大老鼠中招不知是疼痛抑或是惊吓反应还是竹子的弹性作用,竟然一下子往上窜起成尺高,但落下地后逃窜速度明显慢了,很快就被一位老职工踩在脚下呜呼哀哉了。有好事者马上取来杆称,并大声公布测量结果:一斤三两!乖乖,这虽然不算什么记录,但却是本人打过的老鼠的重量之最了。会后,一位素有美食家之称的同事小许将其提到厨房,烫水褪毛,获得表皮雪白的一碟精肉,加入调料焖熟后吃过的人都说味好。总以窃取人们食物过日子的老鼠这回变成了人们的盘中肴,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我的胜利感还是满满的。
但鼠辈们却不知收敛,照常捣乱不止。有一次,我父母去了外地,交待我与妻子看守房屋。晚上关灯不久,鼠辈们就开始造反了,还在屋内打起群架,你追我赶不亦乐乎。我一开灯,却又踪迹全无。第三次开灯,赫然发现一只老鼠躲在了桌子上方的相框后面——虽然它看不到我自然认为我也看不到它,肯定觉得很安全而得意地晃动着尾巴就像某人某时得意了就会翘起二郎腿晃动一样,不幸的是尾巴露在相框外被我发现了。我深知女人大都对老鼠有恐怖症,于是先嘱咐妻子用被子蒙上头部再叮嘱不要出声,然后起床轻轻爬上桌子,伸出两手突然分别握住相框两边把老鼠紧压在相框底板与墙壁之间,老鼠“叽叽”地叫了起来,恐怕它这时才知道它的尾巴露了出来等于暴露了全身,一定后悔死了;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对老鼠而言也是一样,随着我逐渐加大压力但又注意控制力度不要压出血来弄脏墙壁,老鼠慢慢地不再挣扎了,为保险起见我又加压一段时间,并告诉妻子老鼠已报销,叫她起床拿来铁钳递给我,然后左手继续压住相框右手用铁钳夹住老鼠尾巴,再慢慢松开左手把死老鼠夹出来扔到屋外垃圾桶里。这个晚上鼠辈们不敢再来捣乱,我不仅睡了一个舒服觉,还知道了鼠辈们会误认板下是它们的安全窝,可以据此给它们设置个陷阱来对付它们。
1977年我参加了“文化大革命”后的第一场高考,并实现了我考前计划,拿到了全县总分第一,比第二名高出几十分。然而因为各种原因都被志愿学校拒之门外。直到这学期都中段考了,我才接到提前复办的广州师范学院大专班筹备小组走读生的录取通知。由于匆忙上马,开始时条件较差,校址也一再搬迁,先在起义路的教师进修学院借用课室,后又搬到东山59中(原广州师院旧址)办学,最后又搬到桂花岗市党校旧址才算安定下来。条件仍然不好,我们两个物理班一百多人并在四楼一个大课室上课,没想到在这里又与鼠辈们爆发了一场大战。由于人多又在楼上,学校还没有饭堂,有些同学在课室用餐后的剩饭剩菜就顺手倒在了课室角落的垃圾桶里,这就吸引了鼠辈们的不时光临。一个周六晚上我回到课室准备自习,推开门却发现先到的几位同学正在与鼠辈们大战。由于课室大又布满桌椅,人手又不够,成群鼠辈满地乱窜,一时还真无可奈何。我连忙推翻一排课桌用桌面紧挨着形成一堵离墙面由远而近的另一堵板墙,最窄端用一张方凳反过来形成一个由高渐低的空间请君入瓮,然后请同学们动手驱赶,果然一只老鼠闯入凳底,被我轻轻一按凳脚就动不了了。我把死老鼠清出板墙外,招呼同学们再行动,同学们看到战果有了信心,也明白了做法,于是目的明确地把鼠辈们往陷阱赶,我则守株待鼠往下按凳,每次起码压死一只,最多一次压死了四只,直到把课室内的鼠辈们消灭干净,一点数,总共十二只。同学们连夸我的办法高明,却不知我是“照版煮糊”——已有先例呢。
1982年春季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回县城的一中教书。后来学校分配了宿舍,还附带有柴房,许多人家都利用柴房养鸡。四溅的饲料又招来大批老鼠。我这时又喜欢上了一种运动:气枪射击。那时可不像今天禁枪这么严格,因此持有气枪是合法的,学校工会还专门购置一把供老师娱乐,街上百货公司也有气枪弹卖,于是我也买回一盒气枪弹借来气枪学人打鸟。但遇上的都是惊弓之鸟,远远见到人影就飞得无影无踪,要放的都只是空枪。后来却想起何不用来对付老鼠,于是就带着气枪专去柴房巡逻,竟然也枪毙了好几只。老鼠们也是狡猾之辈,吃过几次亏后一听到脚步声就溜之大吉,甚至白天干脆睡大觉,专等晚上准星都看不清时才大肆活动,我一时束手无策,倒也助长了鼠辈们的骄傲情绪。后来想起晚上光线不够,何不带上手电试试,结果发现老鼠被光一照,不但不逃跑,还转身面对来光,黑夜中的一对眼珠变成两粒发着绿光的小灯泡,一动不动的十分有利于瞄准,于是被我一连干翻了好几只。走前仔细一看,有些子弹是从两眼正中间打进去的,连自己都有点佩服起自己来了。好多年后的一次活动,我获得了实弹射击的机会,在部队首长的亲自指点下,我十枪打了个87环(其中一枪连发因没有经验打飞了一发),首长表扬说这个成绩在部队里都可以评个优秀了。我连表感谢,内心也很高兴,随即也想到成为我气枪目标的老鼠们对此也不无贡献吧。
1989年,我调回家乡惠州市教书。1992年,学校建起了教师村,我也分得了一套新宿舍,装修时还加装了金属纱窗,厨房正对房门的两扇纱窗因为常开还设计成固定的,心想不但防蚊,恐怕也把老鼠们拒之门外了吧。谁知几年功夫,就发现鼠辈们又来光顾了,还迟迟发现不了它们的通道,使我苦恼万分。直到一天晚上我听到厨房有动静就推门而进,一只老鼠闻声而逃,我抄家伙就打,老鼠竟然跳上窗台,从窗纱与窗玻璃间的空隙中溜到外面,然后大摇大摆地慢慢消失不见了。我仔细观察,原来内层的玻璃窗没关严,玻璃窗框没对准纱窗框,这样玻璃窗框与窗纱、窗纱框与玻璃间就留下了空隙,让老鼠能够勉强挤过去,而窗纱与玻璃间的空隙就更加起不到阻拦作用,所以竟让老鼠来去自如,肆意曲线侵犯我们的家园了。这样弯曲细微的通道也竟然被开辟出来,使我对鼠辈的狡猾还真有点惊奇,但发现了老鼠的侵犯通道,使我松了一口气,于是细心关好玻璃窗,回去睡了个安乐觉。第二天一早我起床后马上去厨房观察,刚推开门就赫然发现昨晚的那只老鼠竟然被夹在最右端的玻璃与窗纱间动弹不得,脸都贴在玻璃上有点变形了却还向着右端,恐怕还是想着从右端挤进来却不知道玻璃窗已关紧最右端已是窗框根本无可能挤过去了。那为什么不原路退回去呢?恐怕是最左端的纱窗框对准了玻璃窗框其间缝隙小,进来时鼠头前部尖细让纱窗框产生变形勉强挤进了身子,出去时掉不了头,肥大的臀部向后挤的力量不足,无法出去,于是想着只能向前又再向右,这样来回多次就把体力消耗的所剩无几了。想到这里,我立即装作没看见悄悄退回来想办法,几十年前学会的麻袋大法立即浮现出来。但现在麻袋早已退出日常生活了,哪里去找?急中生智我找了条装50斤米的编织袋,推开厨房门大步跨到左侧拉开第三扇玻璃窗,手快脚快地把编织袋口塞进第二扇玻璃窗框与纱窗框左端最下边空隙里。这时的老鼠恐怕意识到危机了,用力向上一窜然后向下冲,变成头部向左,一个转身拼命向外冲,也许是编织袋稍为光滑,竟让它从玻璃窗框与纱窗框间的细小空隙间冲了出去,幸亏外面迎接它的是编织袋内的空间,它的下场早就被决定了。
堵了这个通道,以后人鼠该相安无事了吧?非也。就在前年,客厅里又发现了鼠踪:每天早上那篮番薯都会发现几个新啃的口子。我满怀侥幸地说可能是蟑螂吃的吧?明察秋毫的老伴却斩钉截铁地说,蟑螂哪有这么大的食量,这不,老鼠的牙印都一清二楚,你赶紧想办法把它灭了吧,再不解决,唯你是问!我只好又开启了艰苦的探寻之路,还是一如既往地几个星期不得要领。一天下午,正在看电视的孙女突然大叫有老鼠。我忙问在哪里,孙女说沿着电线爬到空调里了;我连忙拿了个陀螺堵住了空调小孔,心想这次看你哪儿跑!谁知透过导气片看进去,哪有一点踪迹,倒是一股浓浓的鼠尿骚味扑鼻而来。我断定这里早已变成鼠窝,肯定是前年客厅新装空调,接到室外压缩机的电源线以及室内空调机排水管所用的墙孔未处理,结果被鼠辈们发现开辟成通道了。我连忙买来水泥,找点砂子再锤点碎玻璃混在一起把墙孔堵上,这才算又完成了一次任务。
前面我已过了五个鼠年;今年第六个鼠年即将来临。鼠辈们又有什么新花招,我正拭目以待呢。对于鼠辈们来说,这篇小文肯定不属捧场话,它们听了肯定不高兴,但所写的都是亲身经历,不得不这样写,而且好歹也算替它们扬了一次名吧。最后也邯郸学步地说一声:与鼠斗争,其乐无穷,来日方长,缘分还在延续。
亥猪年岁末写于一得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