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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事(之二)
作者:苗理洁(惠州民协会员)    来源:    日期:2018-07-11 17:41:19

  

我问过比我年长的人或我的长辈,惠州人过去(解放前)靠什么为生?我想知道当年这个默默无闻的南方小镇,既无重工业又无轻工业,更没有眼下时尚的旅游业,几万人口凭什么找着了饭碗?告诉我的答案有许多样。但有一句同样的话,那就是“靠山食山,靠水食水。”毫无疑问,在我们这座靠水的古城,那就是有一部分人得益于这座古城天然充沛的水。靠水,一些人找到了生存的饭碗。于是,那些听来的有关水的故事就真实地跳跃在我的脑海。

 

 

 

五湖之一的丰湖西南角的弯曲处有个黄塘村,黄塘村水边有大片蔬菜地。祖辈种菜的黄塘人种出的蔬菜卖到了城里,换回日常所需的米、油、盐、酱、醋。晚清文人丘逢甲有诗写道:“黄塘寺畔(黄塘过去有古寺)几人家,种菜年年当种花,卖菜入城归欲晚,湖船携酒看残霞。”

外人看黄塘村这个弯曲位置极像一只倒置的元宝,难怪丰湖的水流到这个元宝处就聚成了财富。

城里人爱吃黄塘村人种的菜,认为这里种出来的蔬菜既爽脆又甜口。而黄塘村人自知是得了上天之宠爱,从村子往南方向几里外的大石壁(山名)流下的山泉最后都汇入了丰湖,那山泉水饱含植物所需的丰富的矿物质元素,用其来淋菜(惠州人称浇菜为淋菜)是最好不过了。

黄塘村有一陈姓人家,祖上也是读书人。到了抗战前,陈家男主人出门在省城一家大商贸公司做生意,带着太太和两位可爱的女儿在省城安家置业,一家人的小日子过得平安殷实。不想抗日战争爆发,不久广州沦陷,日本仔的飞机轰炸广州城,也炸毁了陈先生所在的公司和物业。陈先生只好带着太太和女儿逃回祖籍惠州黄塘村。生存比什么都重要,“马死落地行”,一家之主的陈先生,为了寻找生计在外四处奔波。然而,战争毁灭了多少生灵,又扼杀了多少生机,让多少人流离失所,寻找生计又谈何容易。与所有的中国人一样,一家人在饥寒交迫中煎熬。在省城出生,又上了小学的陈家两位娇柔小姐妹就这样在国难家仇中改变了命运,她们在贫困中长大,十三四岁起就跟着村里的父老乡亲学种菜。

种菜人每天要起早,天朦朦亮就需到菜地里淋水,在日出之前把青菜上的露水除去,这样才不易长蚜虫。陈氏姐妹在乡亲的教导下,手勤脚快,种菜功夫日见日熟练,很快就种出青翠的条羹白、芥菜心、小葱、茄子等菜蔬,芥菜尤其粗壮,如蹒跚学步的小孩儿一般高。陈氏姐妹这时惊讶地发现,怎么这丰湖水淋出来的青菜,口感那么清甜爽口,看来丰湖的水真是神水啊。姐妹俩在市场甜甜地与人打招呼,那些天天来市场买菜的巧妇很快就熟悉了乖巧的陈氏姐妹,她们的菜担很快就能卖空。姐妹俩的劳动积极性越来越高,菜越种越多,每日忙个不停,卖相也越来越好。姐妹俩将卖菜的钱交到母亲手里,陈太太心中好生欢喜。见惯了大场面、也明白事理的陈太太心里清楚两个女儿有多么不简单,又多么不容易,为了生存,她们都无法去学堂读书。她拿出一点钱作为奖赏,给两个女孩儿每人打了一副小小的金耳环。金晃晃的耳环喜煞两位小姑娘,“真要多谢丰湖的神水啊,我们终于赚到了饭碗!”陈氏姐妹时时发自内心的感叹。

 

 

平湖北畔有个地方史称厦郭,今叫下角,这里包括好几个自然村以及二三百户人家,惠州人一律称这些村庄的人为下角人。下角人最清楚,过去是西湖养活了下角人。过去的西湖有什么呀?有水菜呀,还有鱼虾螺蚌。

下角有条巷子叫祝屋巷,巷内当年有户萧姓人家有位十二、三岁的小哥,小小年纪就是这一带同龄孩子中割水菜的能手。萧小哥的母亲不想儿子长大成了“盲猪牯”(惠州话文盲之意),千方百计送儿子上学堂,但肖小哥懂得世道艰难,父母养家不容易,故很小就学习帮助家里干活。他每天基本上不参加早读或早课,先生知道他家道艰难也给予充分理解。萧小哥一早起来就先到西湖割水菜,那时西湖平均水深只有1米左右,这水菜也只有春、夏、秋三个季度可采。

水菜割得多了,慢慢地割出了经验,萧小哥知道偌大的西湖,哪块地方的水菜长得好,哪块地方的水菜猪爱吃。萧小哥割够一担水菜就到市场叫卖,还要等到有养猪的人家看上他的水菜,脱手后方可回学堂上课。最辛苦是夏天割水菜,尽管夏日的西湖风光旖旎,似青春的女子柔美秀丽,但萧小哥根本无暇欣赏。此时,身子浸在齐胸的水中,头顶上的日头火辣辣地炙烤,萧小哥这时总会想起先生教他的那句成语——“水深火热”。说起来,这萧小哥甚是聪明,这样奔波的生活,又没有完整上过一日课,学习成绩居然还排在班上前十名之内,让先生也时常赞叹和表扬。

萧小哥的苦日子在1949年终于结束,194910月,解放军解放了惠州城。不久父母找到工作,此时长成小青年的他,由于割水菜的磨练,造就了勤奋以及吃苦耐劳的秉性,又因品学兼优,被送到干部学校深造,以后进了政府机关当了干部,后升至领导岗位。但割水菜的日子萧小哥终生不忘。

 

 

没有水菜割的日子就是冬天,这时西湖的水温低,水菜长得慢,家道贫穷的人也怕割水菜冻病了没钱治。再者就是夏天发大水的日子,东江水往往就倒灌西湖(西湖本身就是东江的堤外湖,并且有天然水道——鹅湖、半径河、桃花溪等——相互沟通)。这时,湖水深至2米多,靠湖为生的人就设法下鱼饵钓鱼或者在出水口的地方用罾(一种用棍或竹竿做支架的底面通空的鱼网)来罾鱼。那年月,依湖而居的人们(特别是无业者)都擅长此营生。

捉鱼高手要数下角村一位罗姓的盲仔(惠州话称盲人为盲仔)。盲仔眼睛虽看不见,但水性极好,同时心和手却异常灵敏。他能凭感觉和手的触觉,知道西湖哪个角落有鱼,哪里的鱼最肥大。他最本事的一招是潜水捉鱼。他一口气潜入湖底,片刻手里就握着鱼上岸,将鱼放入竹篓,又跳进湖里,片刻又捉得鱼来。岸上常有人驻足,“哎,快来看盲仔摸鱼。”这好似成为一道风景,众人对盲仔高超的捉鱼本领佩服不已。

盲仔那时还年轻,血气方刚的他还不想被人小看,每日卖了鱼就必到湖边的茶楼(那个年月,平湖边从菠萝桥到明月湾一带有十多二十间)叫上一盅(一壶茶)两件(两样点心,多指两碟)。茶楼人知道他卖鱼的钱来之不易,也从不欺负他或捉弄他,总是好生招呼。所以,不仅下角,连城北一片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个盲仔不仅会捉鱼,还很会“叹世界”(惠州话会享受之意)。

那时,惠州西湖之外还有许多草塘和水沟以及许多浅水湿地。独特的水环境使那里滋生着一种隶属昆虫纲、鞘翅目、龙虱科的肉食水生甲虫,又称水龟子。惠州人一律统称“龙虱”。

在没有水菜割,鱼也不易捉的时候,人们就用竹子编成一个个三角形的“斗”去草塘或湿地捉“龙虱”。草塘或湿地里丰富的浮游生物以及小虫子和小蝌蚪成为龙虱的“佳肴”,故那里的龙虱多也容易捉,那附在水草间的龙虱被三角斗一刮就让人倒入了竹篓子,人们捉回来就用盐水煮或用盐炒熟然后拿去出售。这沼泽地里还生长着一种类似龙虱的甲虫,惠州人俗称“桂花蝉”,个头比龙虱大一点,色泽略黄。人们捉回来炒着吃了,滋味比龙虱更要鲜美。这是解放前惠州人其中的一幅生态图。

我上小学的时候,惠州还有龙虱,常看见西湖边的路灯下,有人用竹篮装着炒熟的龙虱,如同叫卖炒花生一样地叫卖,炒龙虱的香味随着空气飘荡出来,引得路人,尤其是小孩频频驻足。这种让北方人生畏的、似黑色蟑螂的龙虱,剥去它的翅膀、内脏和爪子,实质是滋味鲜美的好东西。事隔很久,我才知道龙虱有较高的药用价值,可补肾活血,可治小儿遗尿和老人尿频,常吃龙虱还可降低胆固醇、对预防高血压,对减肥也具有一定的效果。

光阴飞逝,日月穿梭,水事在延续着,但不断变更新的内容。新中国已经61年了,改革开放也已32年,惠州发生了沧海桑田般的变化。黄塘的菜地早已变成豪华的商品住宅小区,这丰湖边元宝形的一角被人冠以一个新的、好听的名字——“明月湖”。那些依水而居的人们自然不知湖边这片土地曾经养活过多少人家;那西湖里原本生生不息的肥嫩的水菜在环境、气候和水质发生了极大改变后竟没了踪影。如今南湖倒是有一些水菜,不过是近年做实验种下而不是原生态的;湖里的鱼虾螺蚌应该还有些许吧,但绝对达不到可养活一家人的程度;至于龙虱以及桂花蝉,由于草塘、湿地的消失以及水域污染的缘故,如今惠州实难一觅它们的踪迹,甚至连名字也淡出了人们的记忆。人们若想再尝个新鲜的话,只能到别地寻找和品尝,在这里,纵然花多少钱也难买到这小虫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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