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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做田圆”
作者:苗理洁(惠州民协会员)    来源:    日期:2017-12-05 18:31:08

 

此“田圆”非彼“田园”。“做田圆”是几十年前,我所经历过的惠州周边客家人村落为庆祝两造结束的一种形式。

每逢“双夏”或秋收结束,生长队长(如果一个村只有一个生产队的话,则相当于现在的村民小组长;如果一个村不止一个生产队的话,则另当别论)就会在田间地头上郑重其事向大家宣布:明日做田圆。顿时,众人欢呼雀跃。

从文字上理解,“做田圆”就是田地里的农活已经圆满告一段落而举行节庆活动的意思。而实际上,农民理解“做田圆”,就是放假,就是蒸茶果(做一种点心),就是串门,走亲戚,就是鸡、杀鸭打牙祭,“慰劳”久未沾过荤腥的肠胃。

实施承包责任制之前的农村,农民每日劳作时间是由生产队长支配的,开工收工均听生产队长的哨音。这种人民公社一大二公的大集体生产方式,经过了长期的实践后被证明: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严重地约束了个人主观能动性的发挥,工作时间长且效率低。尤其是一年两造的农忙,农民每天在田间地头从事十几个小时的超强度劳动,许多时候都超过了人体生理的极限。

长时间在烈日暴晒下脱了一层又一层皮的肌肤已经变得黑溜光亮,全身的筋骨也都如重锤敲遍般快散架了。在辛苦劳作间的农民时而会发出无奈的叹息:“唉,天底下最苦是耕田佬啊,日日面朝黄土背朝天!”所以,当双夏季节里最后一抹秧苗插到了田里的时候,当晚造最后一担谷子送进了谷仓的时候,当队长宣布“做田圆”的时候,可以想像出众人是多么地欣喜。人们在长时间地完成了生存需要的肉体锤炼后,多么需要一次心灵的小憩与放松。

在我当知青下乡的农村,“做田圆”只有1天时间(特殊情况如相亲或远道探亲的可延长1天),然而,农民却尽着法子让这天过得充实和快乐。

队长宣布“做田圆”的当晚,掌管着家里厨房事务的农妇就开始动作了,新收成的糯米正好派上了用场。

当月亮升起在村头的竹子林时,我听见隔壁李大嫂在喊她的女孩儿:“乖乖,帮妈点上一盏灯放在石磨上,妈磨糯米粉给你做茶果吃呵。”再听,不仅李大嫂,一家、两家、三家,好些人家里的石磨儿都“轱碌”、“轱碌”地响起来。这石磨声在我当时听来是多么悦耳,那“村头一片月,家家石磨声”正是快乐、祥和及康宁的象征。

我是喜欢当“巡视大臣”的。我喜欢那悦耳的石磨声,我要追随声音去分享农家的快乐。

我闻着好像还透着大地清香的、细嫩雪白的糯米粉,在农妇灵巧的手里捏成了一个个叫“茶果”的点心。茶果馅里包着碾碎了的炒花生、炒芝麻,还有平日里不舍得吃的白糖。一个个捏好的茶果底下,垫上一块块碧绿青翠的叶子再放到蒸笼里蒸,这样,蒸出来的茶果既不粘蒸笼又留有叶子的清香。

我敬佩农妇们总是那样地能干和聪明,敬佩她们超强的生存能力和对生命的热爱。她们一年365天要干多少活啊,她们除了干生产队的活,在放工回来有限的时间里,还要干大量的家务活:割草、砍柴、种菜、做一日三餐,喂猪喂鸡,洗衣缝补等。她们就像一座上满发条的钟,不停地走,一刻也不得闲。就拿做茶果这样普通的活计,她们也会像绣花那样地倾尽心思。她们很清楚哪里的树叶子垫上茶果好吃,反正房前屋后都是树,想采摘什么样的叶子都没问题。有人喜欢用水桶树的叶子蒸茶果,有人喜欢用“麻甲勒”的叶子,还有人喜欢用“山大颜”的叶子。不管如何,都各具特色,各有馨香。蒸出又软又香的茶果不仅给家人和孩子解解馋,也是她们串门、走亲戚或是回娘家必备的礼物。城里的女人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农妇们的生活就是这样地平淡,这样地朴素,这样地不可思议,摘块不值钱的树叶子竟也能点缀出生活的色彩。

翌日,当东方泛出鱼肚白的时候,勤劳的农妇已经到菜园子给蔬菜瓜豆浇足了水。这浇水的活都是在太阳出来之前完成的,据说及早把露水珠除去瓜菜才不会长蚜虫。这清晨的时间是紧凑而有序的,接着喂好家里的猪和鸡,还要侍候丈夫孩子吃完早饭,梳洗一番就得动身走亲戚了。其实女人们大多是回娘家,当地的风俗叫“喇人”,而且都是女人独行,甚少有丈夫陪伴左右。

脸上充满盈盈笑意的婶娘大嫂们都会准备好一副精巧的小竹箩,在那比竹篮子大不了多少的竹箩里放上昨夜蒸好的茶果,再叫上生产队的保管员到队里的鸭房里捡上两斤最新鲜的鸭蛋称了(年底在分红里扣钱),这就是“喇人”最好的礼物。

忙了一造的农妇这日打扮是最得体的,她们头上的发髻梳得一丝不乱,大襟衫穿得整整齐齐。她们穿的不一定是新做的衣裳,但一定是所有衣裳中最好的、最合时令的那件衣裳,她们要让亲戚或娘家人看着她们光鲜的模样,揣测她们在婆家日子顺心,没有受气。出门前,左邻右舍都不忘互相打打招呼:“嗨,早些出门呀,吃完午饭好赶回来。”谁都知道,晚餐是“做田圆”的重头戏,当家的男人在家里好的鸡、鸭,磨好的豆腐要等她们回来掌勺哟。

这日最高兴的莫过于孩子们了。在整个农忙期间,大人根本无暇顾及他们,他们得自己照顾自己。读书的孩子,放学后还得帮父母煮饭和做家务,年龄大一点的要照顾弟妹。他们没有条件向父母撒娇,生活迫使他们早熟并承担部分家务。

隔壁李大嫂那双年幼的女孩儿——金娣和银娣,就饱受了无人照看之苦。当年,姐姐金娣4岁,妹妹银娣只有2岁。李大嫂夫妇出门干活时,照顾银娣的任务就落到小金娣身上。这个懂事的小姐姐牢记妈妈的叮嘱:不要带妹妹去溪边玩耍,也不要带妹妹到村后的山坡上玩耍……她只有领着妹妹在村子里转悠。但母亲出去干活的时间的确太漫长了,她实在没有太多可以去的地方。村头的厕所旁一片空旷的野地开满了金黄的野菊,还有五彩的“马樱丹”,令金娣欣喜的还有许多小甲虫。金娣常常被那些美丽的花儿所吸引,有时也捉捉小甲虫玩。4岁的孩子玩起来把一切都丢到了脑后。无人照看的银娣趴在厕所门口飞满红头苍蝇的花岗岩石阶上——她本能地寻找到一份清凉和快意。她常常就这样趴着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让放工回来的李大嫂又心疼又生气。

“做田圆”这天,成了金娣和银娣非常开心的日子,因为好久好久都不得闲的爸爸妈妈今日不用开工了,因为妈妈蒸了好大的一笼茶果,让她姐妹俩吃个够……

村里的男人这天都会干起男人们该干的活。在夏季或秋季一个接一个的台风中,那些百年老屋也在经受着一个又一个的考验。放假在家的男人正好攀上梯子,检查一下老屋的屋顶,换去漏水的瓦片;有的人会将家里缺损了的桌和椅修理一番,让老人和孩子坐着舒服;有的人会挑些大粪去菜园子施肥,再帮老婆整理菜畦;还有个别枪法好的人,会背上杆老式鸟枪,领着孩子到村后的树林里转转,希望能打下只肥肥的斑鸠!

太阳终于收拢起天幕下最后一丝光线,村里所有的窗户都亮起橘黄的灯光。随着家家户户的烟囱升起缕缕的炊烟,村子的上空弥漫着久违的肉香。

“做田圆”这天,村里即使最穷的人家都会设法鸡或杀鸭,或到集市上买点肉,又或者自己磨点豆腐。忙了整整一造,就盼望这天放开肚皮吃个痛快淋漓。

鸡是“做田圆”必不可少的菜肴。一年到头,农民养的那些为数不多的鸡、鸭都拿到集市卖了,换回油盐酱醋和针头线脑,除了传统节日,平日里谁也不舍得鸡吃。惟有“做田圆”,可以大口地吃,潇洒地吃,开心地吃。

农民可不愿意随便糟蹋这好东西,如何吃鸡还有一番讲究。有着“算盘子”绰号的进苟叔告诉我,做什么花样的鸡都不如白斩鸡好吃,讲究的就是吃个鲜味。观摩了进苟叔做的白斩鸡,我知道了,他是用文火煮的整只鸡,目的是避免肉质老化、减少鲜味外溢。待八分熟就捞起,冷却后斩件。没想到,佐料竟是最普通的盐。进苟叔将盐研成细细的粉末,拌以姜末、生葱头和自家新打的花生油用碟子盛了用以蘸鸡。我品尝这么讲究的吃法,却才知这天下第一美味就是原汁原味的白斩鸡。

几十年前“做田圆”就是这样地简单,我的父老乡亲的快乐就是这样地简单。这发自内心的快乐,就在那朴素无华的茶果里,在那挑着小竹箩悠悠走的步子里,在那盐末蘸着的白斩鸡里,在那一家人团团坐着吃一顿安闲饭的饭桌旁,在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心领神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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