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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帆过尽水东街
作者:林小蓉(惠州民协会员)    来源:    日期:2017-09-23 19:56:31

 

“广东省历史文化街区”水东街,位于惠城区东平半岛(桥东半岛)、东江与西枝江的交汇处,东接惠新西街,西连东新桥,长约730米,呈东西走向,是惠城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商业街。水东街的主体建筑是糅合了岭南民居特色与西洋建筑风格的商住混合式骑楼。瓦顶呈传统中式“金”字型的骑楼,原本连廊连柱,一楼一顶,立面统一,中西合璧,属于装饰简洁的粤派骑楼风格。因历经沧桑的缘故,水东街现存传统街巷仅10条,骑楼立面和装饰也遭严重破坏,保留原有立面或装饰的骑楼不过数栋而已。街区在惠城的商业地位亦已无足轻重。但作为东江地区曾经最重要的商品集散地和惠州的商业“旺地”,水东街有着独特的文化、商业地位和悠久的历史。

水东街起源于一条泥路。据明代进士吴高的《惠州修路记》记载,11世纪后期北宋元丰年间,水东一带地势低洼,百姓出行不便,惠州太守钱酥命人填地,趋直修路,以方便乡人。此后岁月漫长,水东附近的人口渐趋稠密,圩市因此得以发展。到16世纪早中期明朝嘉靖年间,水东街已是惠州城内三大固定圩市之一。16世纪后期,归善县知县林民止将县治从惠州府内迁回桥东,水东街凭此机遇,充分利用东江发达的水运交通,迅速发展,很快成为东江流域重要的商品集散地,同时也开启了“一街挑两城”的城市格局。17世纪晚期开始,水东街借着“康乾盛世”的东风,再行壮大。《惠州府志郡事》载:清雍正年间,水东街外的东江之上,来自各省的商船如过江之鲫难以胜数,官府唯有命各省商船按规定在船头和桅杆上涂色、书名以便利区分。可见水东街货如轮转,兴旺发达。18世纪后期,水东街上的商号和店铺多达364家,其盛况可想而知。19世纪40年代初,鸦片战争爆发,中国战败,被迫开放广州等五口通商,间接带动惠州商业的发展。随着商业发展的步伐日益加快,改建水东街狭窄的街道势在必行。1928年,“惠阳改良街道委员会”成立,拟定改良计划:拆除原有店铺,拓宽路面,兴建骑楼。至此,上居下铺或前铺后居的新型商业建筑——骑楼,成了惠州最亮眼的一景,大大提升了水东街商业“旺地”的知名度和美誉度。

纵观水东街从晚明至民国抗战前夕的两三百年,稳步发展与日益繁盛是街区的主旋律。唱响这主旋律的是商贩,他们兢兢业业地经营着五金店、洋货店、钟表店、故衣店、土特产店、烟丝店、火柴店、香烟水果店、海味店、烧腊店、肉店、药店、布店、当铺、金铺、茶楼、旅馆等。街面上的商品琳琅满目:来自苏州杭州等地的外省货,如精美的陶瓷、烟斗、酒壶、镜子、枕头等;来自西洋的舶来品,如新奇的怀表、口脂、香皂、香水等;产自惠州府各县区的粮食、三鸟、蛋类、食盐、茶叶等日常生活所需物资则应有尽有。不管是大名鼎鼎的“世宝堂”、“全利号”、“恒盛隆”、“何生记”、“怡和隆”等商号,还是流动的无名小摊贩,都是水东街内不可或缺的鲜活景象。从晨曦初露至灯火阑珊,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沉实的脚步声、车轮碾过的咕噜声、江中船舶的汽笛声等,是商业街最本色最动人的声音。无怪乎后人将当时招牌林立商贾云集千帆竞至的水东街形容为广东的“清明上河图”。

1937年77日,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水东街厄运降临,随即又迎来不正常的繁荣。从193810月至19451月,日军曾四次占领惠州,水东街自然在劫难逃。193810月惠州第一次沦陷,日军轰炸、焚烧水东街,两百多家店铺被毁,街区几成一片废墟。但水东街的商民很快从毁灭性的打击中振作起来,逐步恢复经营。与此同时,因华南战争爆发后日军切断了华南重要的陆上交通,拥有东江水运便利的惠州成为抗战物资和生活物资运输的必经之路。大批的粮油、食盐、土特产、布匹、燃料、药物以及其他物资在东江上进进出出来来去去,外地商人嗅得商机,投资惠州,在风雨如晦中继续营生。水东街在战争的烽火中奋力挣得生机:代客买卖兼营运输的平码行发展迅速;街区旁的东江、西枝江上的轮船、拖驳船多达数百艘;码头繁忙,商旅往来不断;茶楼、旅馆一派兴旺。19458月,日本宣布投降,战争结束,水东街重获新生。10个月后,内战爆发,国民经济走向崩溃,商人转移资本,水东街风光不再。

新中国成立后,水东街也曾繁华多时。但随着城市经济和交通网络的发展,河道航运渐趋没落,因水而兴的水东街与腾飞的机遇失之交臂,喧闹了几百年的水东街在惠州的商业宏图中慢慢沉寂。幸好商业地位的下降并不意味着水东街应该理所当然地淡出人们的视线与历史舞台,“一条街道传承着一个城市的文脉,一座城市的历史从一条街开始”,就是对水东街最精准的诠释。因为她的历史文化底蕴独一无二,故从2006年开始,市政府着手规划水东街的改造,最终在水东西路全部推倒旧建筑,建起仿古建筑;水东东路则以保护修缮为要旨,避免大拆大建。2014年,水东街获得“广东省历史文化街区”的称号。

今日的水东街,水东西路是簇新的仿古建筑,木栏杆、青砖墙体、灰色柱子、飞檐翘角,看似古朴精雅,却是无源之水。唯有水东东路,保留了些许旧貌:墙体斑驳的骑楼,残存的西洋建筑风格,还有典型的民国建筑“镇记号”。残存的历史痕迹宣告着水东街最重要的存在价值。目前,水东街的商业功能还在延续,从西向东穿过水东街,一路商铺敞开,有日杂店、香烛店、文具店、茶叶店、鲜花店、婚庆用品店、食盐供销店、草药店、塑胶批发店、风水堪舆店、棉胎店、生产资料商店、食品店、客家黄酒店、绣花店,甚至别处市面消失已久、老辈人洗头所用的茶枯和擂茶必备的牙,水东街都一应齐备。但是,除了年节和每日上午接连惠新西街的路段较热闹以外,水东街人流量不大,生意颇为冷清,经营者也多半年迈,特别是到了夜晚,几乎成了一条死寂的街区。这与水东街鼎盛时期烈火烹油般的喧闹相比,有天壤之别。所谓千帆过尽,繁华逝水,大概就是今日水东街的境况吧。可这并不要紧,街区里凤凰单枞的霸道香气与客家黄酒的醇厚酽浓纠缠不休,街区里的外地人本地人一样是惠州人。这兼容并包的街区氛围与水东街的实体遗存一起构成了街区弥足珍贵的历史文化内核,这才是水东街作为“历史文化街区”的精髓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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