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记得大年初一凌晨出发去拍博罗县曲范村上灯,已经是第三次了。
依然是斗鼓声声震耳膜,依然是兴高采烈挂灯吃粄,依然是席地而坐吃灯酒追忆先祖……甚至敲锣打鼓的,依然是那么几个熟悉而亲切的笑脸。唯一不同的是雾,不是一般的雾,是浓雾。浓得惠州市气象台都发布大雾黄色预警,浓得林老师眼睛不够用了。要我看导航,他盯前方隐约的车灯,把车开成龟行。
我却很兴奋,想起吉林雪乡的早晨,浪漫得像仙境。可今年算出的吉时却不这么认为,居然比往年提前了一个小时。我们7点半摸到杨氏宗祠时,铺天盖地的鞭炮屑,红彤彤地扑面而来。暗叫一声不好,拦住一位扛甘蔗挂金桔的男子。果然,说他们7点钟就开始请灯了。
林老师有些懊恼,起个早床赶个晚集。我却意兴阑珊,后来跟着黄塘杨氏请灯队伍回村时。居然津津有味地望着天上路灯似的太阳,想起蜀犬吠日。后来在想,这成语原来应在那袋甜粄上呢——物以稀为贵嘛。我们把车停在一户农家大院,主人不仅不见怪,好吃好喝招待我们,临走还执意送一大袋春节必备。
甜粄,普通话叫年糕,有年年甜蜜步步高升之意。甜粄越大越好,却很难蒸煮,费火费电费人力,是客家人用来祭祖拜神、待客送礼的上等佳品,一般人吃不到。
许是天意吧,曲范村有三个大姓,杨、李、徐。第一年我跟拍的是徐氏,第二年李氏,这第三次嘛,嗯,杨氏说来轮也该轮到我们了。我倒没这么想,谁知道半路接回李氏请灯队伍后,林老师执意要重返宁和墟。我说,等下李氏族人要吃甜粄喝姜汤挂灯了。林老师说,没这么快。客家人讲究把灯请回来,一定得“趸灯”,取趸财之意。就这样,拍完斗鼓,阴差阳错,我们跟着黄塘杨氏队伍回了村。
黄塘杨氏是曲范杨氏的分支。虽然今年只添丁一枚,但该有的一点不少。鞭炮放的噼哩啪啦,锣鼓敲得激情飞扬。灯头公说,光鞭炮都买了一万元。还不包括给所有参与人的利是。我也觉得奇怪,小男孩们怎么把锣排放在地上团团围在一起?后来,看一男人拿一叠10元崭新面钞逐个派发。才明白,原来他们在等利是。
古时候,铜钱是有洞的,春节长辈给小朋友压岁钱,就用红绳拴着。民国后,纸币流行,红包就诞生了。广东人特别讲究意头口彩,比如,把猪血叫成猪红,把猪脚叫成猪手。既然红包是顺顺利利的意思,那就叫利是吧。
以前不懂事,总觉得广东人太迷信。空口白牙凡夫俗胎的,哦,你说一声吉利就万事如意?你说一声恶语就一语成谶?瞎扯,我就不信你对着一个丑八怪说好漂亮,她就能变成仙女?直到后来看了《我当道士那些年》才明白,哦,人是万物之灵,每个人都有封正的能力。科学的说法,语言是人与人之间的纽带。只不过,《封神榜》要姜子牙来完成,是因为他是修道之人。
如果每个人都能口吐莲花,世界就是四季如春的大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