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城里人套路深,我发现农村的水也不浅啊。
去过几次博罗县显岗村,一直以为那里的三千多村民,分为大房、二房、屋下、长源、东边源5个村。今天跟村民一聊,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复杂得很,说不清楚。总的来说,都是黄氏后代。但一世祖娶过两老婆,所以又分东祠西祠。屋下村民说,自己是东祠的长房,所以每年初七要第一去买灯。但长源村不同意,他们认为自己是西祠大婆的后代,应该排第一。今早就是这样。屋下村的买灯队伍正走到半路上,突然,长源村的锣鼓队伍斜刺里插上前。抢先一步去买灯,尽管长源村今年没添丁,但他们依然一丝不苟地按程序办事。添了8个慈姑丁的屋下村民只好等他们远去,才动身。又有人说,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是:长源村排第一,屋下排第二,长房第三,二房第四。又有村民说长房是西祠的第一,二房排其后。但今天看到的情况是,长源、屋下、长房、二房,早上依次买灯上灯。而有着最大祠堂的东边源,却一直拖到近10点才去买灯。后来跟二房的灯头公聊天,他又说,东边源排名最后,所以最迟买灯,而且明天要来二房祠堂上灯。也就是说,东边源应该是二房的分支……唉,我都快绕晕了。
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黄字,但上灯程序却不尽相同。屋下村7点不到就出发去买灯,在墟的一个角落放过灯头公带来的鞭炮后。拐进一个小农院,敲了一阵鼓。可主人老头却只有一些年桔招待大家。按惯例,主人家应该招待大家吃油炸年糕和糖果。我还觉得奇怪,亦或这里规矩是不吃年糕的?后来发现,大家都跑到另两家吃年糕去了。而长源村却猫在一家院子里,吃饱喝足后才离去。
跟往年一样,显岗村的灯是本地人制作的。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整整齐齐摆在门口,店家还在忙碌着补粘什么呢。依然是把灯绑在灯头公的甘蔗上,甘蔗又捆成长龙。依然是由灯祖公在前面带队,牵着一条灯龙似的,穿街走巷往回走,我数了一下灯笼,虽然模样相同,但个头有差异,10大5小,小的直接供在祖宗牌位下面。每个灯笼下面,都要点一个碟子油灯。
回来的路上,一路长龙似的鞭炮不断。每经过一家,就得停下脚步等鞭炮放完才能走。一公里多的路,走了近一个小时,9点多才到祠堂。灯祖婆们,早搬来桌子,摆上年糕和糖果。热情地招呼大家,一人一根香烟是必不可少的。好多村民两个耳朵上挂满了,手上还握一大把。休息够了,大家开始纷纷四散。灯头公扛着买的甘蔗各自回家,我跟着头上戴了一对金桔的灯头公黄辉洪回家,并为他拍了全家福。问他为什么毡帽上戴一对金桔?一般都只别着一根松柏,驱邪辟秽,祈求健康。27岁的黄辉洪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家里老人要求的。
为这问题我担忧地对同行林老师说,现在大多数青年村民,其实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村民。他们多住在城里,只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乡下热闹一下。所有的乡规民俗,他们早已忘记。只是像牵线公仔一样,听从老一辈人的指挥。不久的将来,农村就真的空了。林老师却很豁达,说,随着社会发展变革,这是没办法的事。就像当年的外国移民一样,第一代还想着叶落归根,但第二代以后,就会反认他乡为故乡了。
下午3点多,8个灯头公和两个主持老者才来上灯。锣还是原来的,只带一个。鼓却换成了小号的,一个灯头公挂在脖子。咚咚锵,咚咚锵,让人想起电影里的敲更人。一位老者拎着一个提篮,里面一个金属托盘,盛着一块熟猪肉一个白切鸡,两个金桔,一捆用红纸扎起的芹菜蒜苗。一把红塑料酒壶,三个红塑料酒杯。一个老者当帮手,带着灯头公们,依次去几个旧祠堂祭拜上灯。每个祠堂前门、后墙各摆一个大灯。对,是摆,不是挂。因为他们要在灯下面,点一个碟子油灯。这跟梅潭村只挂上去就可以的规矩不同。
后来去了一趟二房、大房的祠堂。发现,大房祠堂里已经摆了灯笼点了碟灯,一厅一灯。而二房,直到我们5点多离开了,还没有上灯。二房灯头公热情邀请我们去他家吃饭,他的朋友在帮厨,介绍说,显岗摆酒席,有三样菜是长青菜:碌鹅,白切鸡和粉丝。有荤也有素,无鸡不成宴,粉丝是连绵不断的意思,其余的菜就看主人喜爱了。中午从黄辉洪家回显岗村的时候,走错路。绕了一大圈,看到一个祠堂外有一个特大风水塘。一问,原来这就是东边源祠堂。我就想起了,看过俯拍图,东边源的祠堂是显岗村最大最中心的。林老师当场表示,明年再来拍东边源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