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谨以此文祭奠虾塱惨案的死难同胞！
广东博罗县城的西北郊，有一个名叫虾塱的小村落，村民们都姓聂，他们聚族而居，与世无争。77年前的秋天，11月中旬，日军却在这里制造了惨绝人寰的虾塱惨案，在村北的云禾岭，日军用机枪扫，用刺刀挑，用汽油烧……108位无辜村民，尸横遍野。那惨象，让草木含悲，风云失色……
几年来，笔者一次次走进虾塱村，去纪念碑前悼念，去云禾岭吊唁，去村民家采访。在接受我的采访后不久，两位九十高龄的老人，惨案的最后两位幸存者，聂桂明和丘月清，相继离开了人世，但他们的控诉，却烙在了我记忆的深处……
随着村民们的哭诉，让我们再回到那最黑暗的一天吧。
1938年10月16日，日寇的铁蹄踏入了博罗，他们烧杀抢掠奸淫，无恶不作。一天，当几名日兵窜到博罗城郊承粮陂仙人井村抢劫时，遭到了当地村民的迎头痛击，三名日军被当场击毙，一名日军负伤逃走，最后死在虾塱村外。汉奸黄崇恩因与虾塱村民有仇，便向鬼子告密请功，说那名日兵是被虾塱村民所杀，引来日军报复，但由于虾塱村民早有提防，日军屡屡扑空。
当时已是深秋，田野里稻谷早已金黄熟透，村民们担心稻子烂在田头，但更担心日军的杀戮，谁也不敢下田收割。日军便让聂姓败类、伪保长聂养放风，说什么只要村民回村办理良民证，即可下田割稻。终于，虾塱村民听信了伪保长的谎言，纷纷回到家中。
等待他们的却是黑洞洞的枪口……
那一天，日军开到村口，在村头准备领取良民证的几十名青壮年，以及聚集在祠堂附近休息的几十人，都被日军用枪托、刺刀赶往云禾岭。然后，他们又从村头到村尾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捕，将抓捕到的青壮年，也一一押往云禾岭。
待这些村民全被押到屠场后，日军指挥官一声令下，四周的机枪同时响起，村民们一一倒在血泊当中。云禾岭上，顿时尸横遍野，血流满地。屠杀过后，凶残的日军再一个个查验，凡是嘴里还有一丝气息的，又被补上一枪，或被刺刀活活捅死……
另外一部分日本兵，则继续挨家挨户搜捕百姓，凡是成年男子，即予枪杀或者刺死。随后，日军拎着汽油桶，纵火烧村，如果发现房中有人，则关上房门，将人活活烧死；看到孩子爬上屋顶，则浇上汽油，看到孩子在熊熊烈火中，从屋顶上惨叫着掉下来，日军便哈哈狂笑着，上前将他们一一挑死。不少妇女，也被活活烧死在家中。
有些没来得及逃走的妇女，则遭到日军奸淫；抗拒不从的，便惨遭杀害。聂德辉和他的父亲均被枪杀，他妻子被日兵抓获后，坚决抗拒不从，也惨死在日军的刺刀之下。他全家老少，无一幸存。
虾塱村老人协会现任会长聂树稳，其堂叔爷爷聂满卓，是前清的武秀才。他被日军从家中搜出后，捆在村前大榕树上，日军并不是一刀将其刺死，而是你一刀我一刀，杀人取乐，聂树稳被戳得血肉模糊，痛得低沉着嗓音，嗷嗷直叫，声音惨痛至极。直到半个多小时以后，才被活活折磨死去。
武秀才的儿子聂苏发，在被日军赶到云禾岭后，因比较靠近竹林，屠杀的枪声响起时，他扭头就往竹丛中钻。那一蓬蓬竹子密密麻麻，挨挨挤挤，又带着尖尖的芒刺。日军一枪打过来，打伤了他的腿，但他仍然奋力地钻进竹林，他全身被竹刺刺得血肉模糊，满脸鲜血淋漓，才终于侥幸逃脱。直到60年代，他才动手术取出子弹。那子弹，让他锥心痛苦了几十年。
聂树稳的父亲聂国良在机枪的扫射中，也弯腰逃跑，被击中了肩膀。他也终于钻进了芒刺密布的竹林，侥幸脱险，但左肩从此残废。过了三十多年，聂国良去世后，人们在收捡他的遗骨时，发现他的右肩骨仍然完好，左肩骨头则早已消失不见了。
新婚才一个多月的李林招，大屠杀时，她的家公、丈夫均遭杀戮。当时的她刚刚怀上孩子，躲避在外，直到解放后，他们才敢回家。这时，小孩已经十一二岁。还有一些人家，枪声响起时，年幼的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怕日本人循声抓捕，父母们只好狠下心，将孩子淹死在水缸之中……
枪声中，村民聂德顺看到李林招的丈夫聂绍光在前面倒下了，也顺势倒在地上。枪声一停，聂德顺就叫聂绍光快跑，但聂绍光却一点都没有反应。原来他早已中枪死去。聂德顺只好推开他就往旁边的竹林逃跑，也侥幸逃脱。
如今，那场惨案的见证人，只剩下两位老人——丘月清和聂桂明。丘月清老人的丈夫聂玉成，被从家中搜出，当场一枪，被打穿了胸膛，在捱了四十多天以后，才痛苦地死去。聂桂明老人当年14岁，因为个子十分矮小，在押往云禾岭时，被日本兵当成小孩，从将要被屠杀的队伍中拉出来，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日军这次大屠杀，前后长达好几个小时，直到黄昏，这群恶魔才扬长而去。事后清点，村民被打死、杀死、烧死的达108人，300多间房屋被烧光，有十多户人家，男丁全被杀光，从此绝后。虾塱村从此一片荒凉。
日军离开后，幸存的村民才敢去掩埋亲人的遗体；可是，云禾岭上的遇难者，已全被汽油烧焦，根本无法辨认，村民们只好在云禾岭东边三百米开外的小河边，挖出一个大坑，将死难者集体埋葬，这就是虾塱村百人坑。那里，绿树低垂，竹声萧萧，村边小河也日夜为死难者呜咽……
在当年血腥屠杀的现场，云禾岭上，博罗县罗阳镇政府竖起了“虾塱惨案纪念碑”。这里青山寂寂，苍松无声，黄竹白菊，一片肃穆。七十多年后，到此凭吊的人们，想起那一个个惨死的冤魂时，还会感到寒意阵阵。
虾塱村的老人们，都记得那两个历史的罪人：告密者黄崇恩和伪保长聂养。大快人心的是，解放后，黄崇恩被枪毙正法；聂养解放前逃往香港，至死不敢回乡。这就是汉奸的下场！
七十多年过去了，虾塱村的村民们，伤痛仍然难以平复。那108个受害者，都是他们的骨肉至亲啊。当年屠村时的幸存者，现还健在的聂桂明和丘月清老人，那血腥的场面，更是他们心中永远的噩梦和永久的伤痛；97岁高龄的丘月清老人，回想起那尸积如山的惨状时，仍然泣不成声；每年清明重阳，虾塱村的村民们都会去纪念碑前酾酒烧香，祭奠他们遇难的亲人……
神州大地上，类似的惨案何止一处，同胞们的伤痛何止千万！南京大屠杀的万人坑，大同、广州等地的万人坑，都是侵华日军滔天罪行的见证。
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希望我们的国人，永远记住这些死难的同胞；让这些惨案，永远警醒我们的国人，让我们时刻警惕那些军国主义者，让类似的惨案不再发生，类似的惨剧不再重演！
牢记这些惨案，就是对死难同胞最好的祭奠！
愿虾塱惨案受难同胞安息，愿聂桂明、邱月清老人安息！
图一：虾塱百人坑纪念碑
图二：纪念碑所在地云禾岭，当年日寇施暴的地方
图三：丘月清老人，受采访数月后去世
图四：聂桂明老人，受访时已重病在身，气息奄奄。受访后不久去世
图五：本文重要讲述者聂树稳，虾塱村老人协会会长，文中武秀才的孙子。
虾塱云禾岭---77年前日寇残杀108名无辜村民的地方（陈烈摄）
百人坑纪念碑，默默诉说着当年侵华日军的罪恶（陈烈摄）
古木参天，见证古今沧桑巨变（陈烈摄）
青山无语，碑文有声，虾塱惨案不能忘记，军国主义不能不防（毛丁丁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