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江惠州老城河段,旧时停放有一排排数十米长宽的木排。这些木排由一根根长而大的木材编扎固稳而平放于河中,是经人工由上游紫金、和平、河源等山区,将所砍伐的树木运至东江,再沿江而下,流放而来的。这些木排在江中停留数日、数月,或一年、数年,再经人工拆搬上岸停放,一旦国家或民间需要使用,再用运载工具运至所需之地。惠州大桥北岸桥头下游处就有一惠州市木材公司(2004年迁走它处)专营此行业。 旧时东江是一条季节性很强的河流。每年入夏至秋季中期,东江时常发大水(洪汛)。此时江面变阔,浊流滚滚,势如奔马。随水漂流而来的各种溺水之物,也就常有部分停卡在木排排头。 某年夏季大水期间,水北村里有一渔人于黄昏之时,扒着艇仔,在河中放一长纲至一木排头。 水北村人猎鱼不但经验丰富,而且方式也很多。所谓放纲者,又叫装纲,是捕鱼方式之一,类似钓鱼,但不用鱼杆及人守候。放纲有两种:用一鱼丝(线)扎一钓(鱼钩)上好鱼饵,固定置于水中某一水域,让觅食游鱼自动吞钓,这叫放散纲;用一长达十几米或数十米之粗长绳,按每一、二米间隔,就系一鱼丝扎一钓饵,然后横放或顺流直放于河中某一大片水域,以待群鱼觅食自动吞钓,这就叫装长纲或集纲。 且说这渔人当下放好长纲后,即离去不题。 次日,天刚蒙蒙亮,渔人与妻子来到河中收纲。从上游而下,妻子在艇子尾部用桨扒着水,控制艇仔行止。渔人则在船头收集鱼纲。这时江面上漂浮着几缕雾纱,晨风送爽,浪声喧喧。小艇行行停停,不时有一条吞钓之鲶鱼或赤眼鱼被收上船来。渔人乐得连连口哼小渔曲,渔人妻子也不时发出和唱之声。 快到排头了。渔人一拉纲绳,“哟手感好沉,凭着经验,没准有更大一家伙(大鱼)!”渔人一边回过头乐滋滋地向妻子报讯,一边用力将鱼纲提起。“啪”的一声,将出水面之物忽起一手掌狠狠拍在渔人面侼(脸颊)上!渔人被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竟是一溺水死人!顿时,渔人不由自主地松下了手中的鱼纲,木然于船头;而其妻子望见此情景,也愕然于船尾,她手中的木浆何时掉于水中也不觉得。艇仔就横靠在木排排头。这世界只有浪拍木排发出哗哗的声音,还有那金光四射的一轮朝阳斜挂在东方,仿佛也在关注着人世间这惊鸿之一幕。 原来,这溺死之人被水冲至排头时又被鱼纲中的鱼钓钩住了,就卡在排头下。河水受木排阻流,至排头处水流特急,适逢洪汛期间,可说是急上加急了。当渔人扯起鱼纲时,急流又猛然冲击翻转溺死者之躯体,这也就有了那狠狠拍击渔人面侼之一掌。这是物理力学上称之为合力作用的结果,并不是什么死者的阴魂作祟。 长年在东江猎鱼的渔人夫妇,毕竟都是经过诸多大风浪之人。一时的惊呆,既为其前所未遇,又因之忽如其来罢了。这俩老很快回过神来,遂商量如何才好。其妻说,“想这溺洪之人也怪可怜的。其人已去矣,还是积个阴功,把这溺者带上河岸,让其家人找收到他吧。”渔人说,“善!”遂收好鱼纲,扒艇将溺洪者拖带上河岸,并置之于道旁一荫凉树下。一天之后,不见有溺洪者家人来寻收。渔人俩老就索性好事做到底,将其葬在岸边一小山上了。据民间传说,渔人俩老后来都寿寝正终。此正所谓“积德行善,必有后福”也。 在水北王氏祖坟山大岭头(原址在今惠州市江此体育会馆,建馆时此山已夷平无存),就曾有数个墓碑题有“福禄老人之墓”的坟墓,老一辈的人曾告诉其后人说,这些都是在东江河溺死无家主寻收而被王氏先人收葬在这里的,故墓碑无姓氏名称,只有“福禄”字样。这也就增加了上述故事的可信性。 “生人被死人打了一巴掌”这句惠州话也就从这个故事而来。到了后来这句就演变成“有本事之人被无本事之人欺负,或有理之人受无理之人委屈”之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