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宋卿居官刚直不阿,清廉明敏,在郡守任上兴利除弊,平反冤狱,为民做主,被当地人民颂为“青天”,流传着不少有关他的故事。
巧释“奸情”
一天,张宋卿刚刚升堂,便听到衙门口传来一阵吵嚷声,他命衙役传进问话。衙役引了一群人进来,中间是一男一女被绳索牢牢捆绑,众人当堂跪下。
张宋卿拍了一下惊堂木问:“是何案情?谁是原告?详细禀来。”
一老者越众上前,叩头禀告:“老汉名黄治钦,是城郊黄屋村黄姓族长,这一对狗男女,男的名唤黄亚桥,女名阿娣,乃是叔嫂。阿娣丈夫去年亡故,本应为夫守节,却同小叔奸宿,被我等捉获,送官究治!”
张宋卿命那男女二人抬头,见二人都在二十五六岁年纪,衣衫破旧,便问:“阿娣,你丈夫何病亡故?为何不替夫守节?却同小叔通奸,犯此乱伦之过?”
阿娣叩头流泪,说:“青天大老爷,小女子丈夫去年伤寒亡故,身后没有留下一男半女,临终前请族长到床前,说家境贫寒,兄弟无力娶妻,请族长做主,将小女子配给兄弟为妻,以免断了香火,族长也答应了。谁知族长贪图钱财,欲将小女子卖给邻村韩某为妻,小女子和兄弟坚执不从,自行婚配,并无通奸乱伦之事!”
张宋卿问族长:“黄治钦、阿娣所言当真?”
黄治钦说:“大人,她纯是胡言,世上哪个男人死前会留下遗言让妻子同兄弟成亲。此乃乱伦之事,他岂能不知?说小人贪图钱财要卖她更是荒唐。韩某派媒人找小人提亲这事却有。”
张宋卿又问黄亚桥:“你有何说?”
黄亚桥说:“小人与哥哥手足情深,哥哥死前念念在心的就是无力帮助小人娶妻。阿娣所言皆真,小人也知弟娶兄妻不当,但家贫无奈,嫂嫂也心甘情愿。可恨族长贪图钱财欲卖阿娣,我二人只好自行婚配。”
张宋卿又问:“你哥哥临死遗言,除了族长,还有谁可以作证?”
黄亚桥说:“当时左右邻舍各位尊长都在,皆可为证。”
张宋卿问众人:“你们之中谁听到过他哥哥的遗言?”
众人都低头俯伏,无一人出声。
张宋卿明白这些人都惧怕族长权势,不敢公开作证,便命衙役将族长带开,又命师爷一个个带他们到别室问话。很快问明了真相,命人将族长带进,狠狠一拍惊堂木说:“黄治钦!你明明听过亚桥阿哥遗言,却贪图钱财,陷人以罪,你还有何说?”
黄治钦说:“其兄虽有遗言,弟娶兄妻也是乱伦,我黄姓大族,不容这样丑事,大老爷明鉴!”
张宋卿一拍惊堂木,喝道:“哼,说得好听,当初在他哥哥面前你为何又满口答应?不准狡辩,听判!” 张宋卿提笔判道:
“亚桥家贫寒,兄长留遗言,为了继香火,郡守准从权。族长生贪心,罚他四十千!此钱办喜事,叔嫂结良缘!”
这个判词立刻传遍全城,百姓们都称颂张宋卿体察民情,判得公道。
花盆冤
肇庆大户吴员外家有一宝贝花盆,那花盆从外表看与一般花盆无异,灰色瓦烧。奇异的是无论栽的是菊花、玫瑰、蔷薇等等,皆花开五色,绚丽多彩,十分好看。每当花开,亲朋好友皆来观看,啧啧称奇。这个宝盆在吴家已传三代,吴员外爱如拱璧,放在卧室窗台上,浇花剪枝都自己亲自动手,不准外人、丫环去碰。大约在两个月前,栽的花忽然变种,不再开五色花了。吴员外大惊,拷问仆人、丫环、小妾没有一点结果,便向官府报案。前任郡守因这吴员外财雄势大,有个兄弟在京城任吏部尚书,不敢疏忽,拘传了许多人审问,最后捉到个疑犯,押在大牢之中。
那疑犯名叫姜云,是吴员外贴身妾侍姜樱的哥哥,是个花匠。那天他去吴家探妹,吴员外带他看过宝盆,他曾用手摸了摸,过了十余日,那花就变了单色。前任郡守说姜云做了手脚,屈打成招,押在大牢中还没有判决。
张宋卿看了案卷后感到疑点甚多,便命吴员外将那花盆拿来,见花盆中栽了一棵玫瑰,开有七朵红花。张宋卿将花盆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问吴员外:“你这花盆既然传了三代,难道没有一点裂纹、疤痕、特征?你应该记得吧!”
吴员外想了许久,说:“哦,花盆底有一条细如发丝的裂纹,形状像个弯钩。”
张宋卿将花盆底看了看,递给吴员外:“你看看,这花盆有纹吗?”
吴员外接过花盆仔细一看,惊讶地说:“没有没有,这,这不是原来的花盆!”
“你种花,每年换土吗?”
“换,年年换新土,换土后五色花开得更艳。”
“你再想想,花变种之前,你还给谁看过?”
“看过的人不少,有亲戚朋友,也有官宦。”
“有没有拿出府去看?”
“嗯,前任郡守杨大人曾借去观赏……”
“借了多久?”
“只借了一夜,我亲自送去,亲自捧回,花盆中种的五色玫瑰,毫没变样,谁知过了十余天,花就变种了……”
“好了,你将花盆拿回去吧,此案我一定给你审个水落石出,宝盆也会给你追回!”
“多谢大人!”
吴员外走后,张宋卿唤来一个心腹老仆,附耳授了一条密计给他。
前任郡守名叫杨涌,已退休,就在肇庆星湖附近买了一处庄园,在家养老。他酷爱花草,在庄园中辟了块地做花圃,种养花草自娱。一天,来了个老者,捧了一盆菊花求见。杨涌将老者唤进,见老者手中捧的菊花红蕊黄瓣,瓣长如丝,向四处喷放,是一盆极为稀有的品种,名“龙口吐须”。杨涌只听说有这种菊花,却从没见过。他双眼放光,围着菊花赞叹不已,竟忘了招待客人。良久才想起老者,忙请老者入座,命仆人献茶。
老者说:“老朽姓温,平生爱花如命,搜求天下奇花异卉。家中颇有几盆天下难觅的极品,这‘龙口吐须’是其一。久闻杨大人亦好此道,特敬献此花。只愿与杨大人交个花友,亦想观赏一下杨大人所养的奇花。”
杨涌十分高兴,牵着老者的手来到后园花圃,指指点点,向老者介绍花卉,老者默默看了一圈,杨涌问:“老先生看在下的花如何?”
老者说:“杨大人养花有道,这些花枝繁叶茂,只能说是可以赏心悦目,恕老朽直言,满园无一株可令人拍案惊奇者,皆凡花俗草,不要说同老朽家中珍品相比,就是同次一等的‘龙口吐须’比,也无一株及得上。杨大人徒有虚名,害老朽白跑一趟,告辞!”
杨涌被激得满面赤红,扯住老者袖子说:“慢,你太小瞧人了,我也有一盆极品……”
“极品何在?”
“这……” 杨涌犹豫了。
“哈哈哈,吹牛不当饭吃,老朽告辞了!”
“老先生留步,在下这盆极品,轻易不敢示人,一怕盗贼,二怕传出去众人都来观赏,穷于应付,在下就不得清净了。老先生乃同道中人,观赏后必能为在下保守秘密。”
“杨大人放心,老朽决不对第二个人说。”
“好好,请随我来。”
杨涌将老者引进一间密室,见屋中紫檀木案上供着一盆奇花,是一株矮种茶花,一株五色,正是花季,开得灿如彩霞。
老者屏息静气,啧啧称赞:“绝!绝!能看到人间绝品,老朽死亦瞑目!”
杨涌满面得意,送老者出门时又再三叮嘱,请他切莫告诉别人。
次日,一名衙役来到杨涌家,说郡守张大人有要事请他到衙相议。杨涌以为是交接上还有什么遗留,忙乘轿而来,衙役将他引至书房退出。
张宋卿见杨涌进屋,并没让坐,冷冷地说:“杨大人,你骗去那能开五色花的宝盆,交出来吧!”
杨涌立刻面容更改,说:“张大人说的什么事?我怎么不明白?”
张宋卿冷笑说:“你装糊涂!吴员外家那个宝盆,你借来观赏,用同样的盆给换了,还嫁祸于人,将姜云屈打成招,押进大牢,身为郡守,你可知罪?”
“决无此事,决无此事……”杨涌还极力否认。
“来!”张宋卿叫了一声。
门帘一动,老仆从内室走出。
“昨日见面,你没忘记吧?” 张宋卿说。
杨涌目瞪口呆,冷汗直下,一跤跪下,说:“张大人开恩,下官一时贪心,做下昧心之事,立交宝盆,请大人从宽发落。”
张宋卿说:“你知法犯法,贪赃昧心,制造冤狱,本应申奏朝廷严办,姑念你年老退休,知过愿改,本官才没有当堂审理。立即回去将宝盆送来!”
“是是……”
杨涌将宝盆送了回来,张宋卿将吴员外唤来,将姜云也从大牢中放出,对吴员外说:“姜云被屈打成招,是冤枉的,回去后你要好好待他。骗宝盆者另有其人,请不必深究,宝盆你就拿回去吧!”
吴员外与姜云跪在地下,连呼“青天”,千恩万谢,捧着宝盆回家去了。
这件冤案张宋卿一审平冤,名声大振。
解囊赈灾
张宋卿四十二岁那年,身患绝症,但他仍然带病升堂理事。那一年肇庆大旱,两造失收,乡下饥民成群结队涌进城来,拖儿带女,啼饥号寒,景象凄凉。张宋卿奏报朝廷,奉旨开仓赈灾,但官仓中粮食有限,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某些大户趁机囤积粮食,高价出售,盘剥灾民,真是雪上加霜。
张宋卿将全城大户都召进衙门,说:“大灾之年,饥民满城,饿殍遍地,令人目不忍睹,你们中还有人趁火打劫,囤粮谋取高利,实在可恶!从今日起,立即平价卖粮,救济灾民,发现有人谋高利者严惩不贷。本官亦将全年俸禄,家属首饰簪环、衣物悉数捐出救灾,大户有能力者也应施粥救民!”
由于郡守带头捐俸,各家大户无论是否情愿,都不得不平价卖粮或施粥救灾,救了不少灾民,总算渡过了灾年。
张宋卿积劳成疾,就在当年病死在任所,出殡那天,万民送葬,哭声震天。
张宋卿家属遵他遗嘱,扶柩回乡,将他葬在罗浮山白莲池畔。家无余财,他的夫人公子只剩下身上穿的旧衣,应验了“满船空载月明归”的诗句
整理人:苏方桂
(根据《肇庆府志》、《博罗县志》有关记载整理)